不料宴射結束,諸人退歸的當晚,竟在街上巧遇虞春與此人同路,彼此言談親昵隨意,竟看似交情……頗深?
我等與虞春相識良久,明白他表面與人親善,實內心卻甚難靠近,也便需經長久相處,他才易對人敞開心思。過去從未見他對玉堂以外的府外人士,流露出此般視若自己人一般的態度,心下不禁納悶……
展某隨即想起才在數日前的年夜飯局,虞春說過一番有關王家三郎的諸事,言談間竟也似與該人有上不淺的交情……
抬目而望,見著眼前熟悉的友人,展某突然發覺自己,似乎也并未如自己想象中一般,那么了解著自己的朋友了。
是夜,黃湯會新友,聲氣相投,相談頗歡。酒酣耳熱過后,大伙盡興將歸。
喧囂樓前,高墻影下,虞春一副微醺姿態,不甘漠視,氣呼呼模樣,著實有趣,不禁令展某心生出作弄之意,是故有意不與他回應。眼見他因此惱羞成怒,踉蹌著步伐朝展某撲來,心覺莞爾之馀,亦怕他真會絆了跤,連忙伸手欲扶,卻見他那正要撲上來的手臂,被狄兄先一步攔下,狄兄隨后看向他的目光,竟是隱有責備?
虞春立即乖覺低頭,竟真的,便未再如平日酒后那一般繼續鬧騰?
我當下便感驚詫,未及表示,狄兄卻已拉上他匆匆離去,轉眼間便已帶著他消失在長巷尾端不遠處的轉角里。
愣神片刻之后,我已知此虞春與這位狄青將軍之間的交情,恐怕絕不僅僅只乃一般友人這般簡單……
望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我心間忽然升起了些許悵然。
何由如此?卻連自己亦難厘清頭緒。
(十
烏盆之案,當一名小兒來開封府傳報虞春所托帶的急訊之時,我當下端是心頭火起。
虞春此子,竟自己跑去——
凡事需量力而為,不可行逞強之事,展某已告誡過他多少回了,他如今復又逞什么能?!
于豪州時如此,于陷空島地道之中如此,如今竟又如此亂來!
若其所追蹤之人,真乃我等欲尋之兇徒,憑他一人之力又如何能應付?為何不先回來與我等商量!
喝上張龍趙虎急趕出門,沿著記號尋至封丘門外,聞巷里聲響,急赴而至,正見窗內大刀將落,當下未及思考,隨即已催上十成內力,將手中之劍擲出——
刀劍相碰之際,回頭見他仍一副愣頭愣腦模樣,對自己身處危境一事仍彷若無覺無謂!
心中怒火更勝,事后難以按捺,忍不住將他訓斥一番,他竟敢有理回道有鬼相陪不算只身犯險,還將全部過錯,盡推往那女鬼身上,曰自己乃身不由己!
望著眼前一張滿道「我無奈我無錯總之我委屈」的面容,展某一時真乃氣結無語!
……此虞春腦內究竟裝的是何物事,展某當下真恨不得敲開一觀!
平日那般精明而懂得避事的一個人,為何緊要關頭卻反而將自己安危輕拿輕放,全然不知重視?
「……展某并非是在責怪你,只是擔心你。」
眼見他眼中委屈益盛,我嗟嘆一氣,抑下火氣,嘗試好言相勸:「望你日后若要行何動作以前,應要多顧及自己的安危,莫要總是胡來。」
他道:「我哪有總是胡來……」
——還敢回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