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視線的展昭很快便反射抬眼往這方向看,一見到我,卻是明顯愣了一下,微微垂了垂眼簾才復抬眼,才以一種溫雅的笑容同我打上招呼。
那張笑臉春風依舊、美好依舊,可明眼人一瞧就知道這根本是他平日用來應酬往來的官方版本,令我才剛提振起的精神瞬間又快要撐不住了,心里逐漸冒出了無限委屈。
……都過了這么多天了還這樣應隔我,問題到底是出在哪里?給點提示好嗎?
我熊熊便能體會到以前自家親大哥跟我抱怨他的女性友人曾莫名臭罵他一頓,罵完還沒讓他弄清楚自己究竟哪招惹到她了的憋屈感,感嘆著實是女人心海底針,如此歇斯底里,難不成是大姨媽來拜訪了嗎?
……展昭應該沒有大姨媽這種麻煩的親戚。
……他娘是他外公惟一一個掌上明珠。
可他為何突然也「海底針」起來了啊?
男人心分明也是很復雜難懂的好嗎!
男人心,海底沙……ˉ﹃ˉ
思及這展昭以后可能就一直要這般不冷不熱地對待我了,我頂上那所剩不多的能量槽瞬間又被人砍去一半,覺得自己搖搖欲墜,可還不想就這般放棄。
是故靠著所剩不多能量槽,我再次奮力挺起自己的背脊,強打起精神叫住了眼前人,語帶小心地問道:「展……展昭,你……你現下有沒有空啊?我們談一談好不好?」
嘴上雖是這么說,內心卻已經做好了再次被推托的準備。
不料到他竟在、我、面、前、停、下、來、了!
視線還正正落下,超過三秒也沒移開!
我雙眼頓時睜得晶亮,有一種苦盡甘來的感動,心中充滿了希望——這是破冰的前兆嗎?這尊大神肯停下來細聽我說話了?!
他盯著我發黑的印堂,皺起了眉問:「……怎么弄傷了?」
我摸了摸自己額前的腫包,心里還沉浸在破冰的歡喜,呆呆地說了實話:「喔,這個喔?就是昨日走路走著走著不小心撞上廊柱了而已,沒事!」
「……怎又如此粗心大意?」只見展昭眉間一擰,潤黑的眸里似有不滿,隨后似欲伸手來探,卻在將碰上我額前驀然止下,生硬地將它收回負去了身后,「回去……記得上藥,莫要見它不見血,便又不理。」連關心都帶了幾分生疏。
瞧著他那只手便這么突兀地收了回去,我只覺得自己好像當頭被人抽了一鞭,已被人嫌棄了徹底,再高亢的情緒也要蔫了。我垂下頭訥訥回道:「嗯,我……我會的。」
……寧愿被當大黃狗敷衍也不想被這般嫌厭啊有沒有!
心肝內這種既受傷又憋悶的感覺到底要如何排解才好?
展昭聽了我的回答,也沒再多說什么。現場尷尬地沉靜了小片刻,才聽他道:「下回……自己要小心些。」
然后便告辭越過我,頭也不回地往班房處走了。
我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莫名漫起一股刺喇喇的落寞感,再也沒了出聲喚住他的勇氣。
(一四四二)
經此一役,在下當時著實被打擊得電能耗盡,上工時間再沒精力處理公務,整個人癱死在門邊辦公用的桌案上,放任自己周遭三尺黑洞橫行,陷在一種「啊,人生大概就是這樣了吧」、「啊,我做人好失敗啊」的挫折感里,卷面工作維持一片空白。
公孫先生起先還很有風度放任我一旁自生自滅,自己八風不動地繼續批閱文件,可在我開始三嗟九嘆顧影自憐地制造出一些噪音的時候,他便開始有些坐不住了。最后一忍二忍三忍再忍,終于在我第三百六十五聲嗟嘆的時候選擇爆發,起身一腳把人掃出書房,曰此事嚴重影響辦公環境的氣氛與效率,終于決定親自介入我和展昭之間的問題,推開門找展昭了解情況去了。強制放我半天假趕回家去等待消息。
公孫先生用一副「啊,真拿你們沒辦法我只好辛苦了」的無奈表情走出房門,徒留我一人在書房外的小院里,望著新發的桃紅發呆。
想起去年此時節前后,我與展昭,還曾一起和樂融融地去賞過遇杰村后那一片繁盛的桃花塢,那時關系那般融洽,對比起現下……我心里壓不住一股酸澀涌起,怎樣也抑止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