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〇二)
我在雅閣里胡思亂想,丁家小妹那頭卻放風到申時還沒回來。
轉眼間白娘子登場的時間已到,從臺窗望出去,露臺上花瓣彩屑凌空飄落,撲簌簌地跟免錢一樣直掉,幾名擠在前排呼吸系統不甚良好的客人已經被這波花粉雨刺激得猛打噴嚏,嚴重污染了其它觀眾的欣賞質量,被眾人你一手我一掌惡心地推到后邊——
不過打再多噴嚏也打不散這些花粉過敏者追求窈窕淑女的熱情,此些人噴嚏打完擦擦袖子,又精神抖擻地開始往前鉆,仗著一副骯臟的衣袖,戰斗力特別驚人!三兩下就擠開人群又攻回第一排,所經之處叫罵聲不斷……一切吵吵嚷嚷,盡皆淹沒在終見白娘子出場的爆呼聲里。
臺上,「白娘子」在兩排ㄚ環的氣勢開場中翩翩現身,一步一生蓮,走得特別有股不同一般女子的氣勢,出場后也沒怎么甩臺下的觀眾,兀自用「她」那纖纖玉指拿起了一只玉橫笛,開始一段名伎必備的開場才藝表演。
臺下眾人一見女神開始吹笛,紛紛主動安靜了下來,原本吵擾的現場只剩一陣仙樂飄飄,是玉笛悠揚婉轉的樂聲。
在下于彩排時,見到相識已久的白某人臭著臉橫著笛、將百曲百調信手拈來的模樣時,就已經傻愣過一次了。
——從沒見此子展現過音樂天分啊?突然竟便是個專業級的人士了?對指演出么這是?
左瞧右瞧卻沒瞧見打手,震驚過后也就釋懷了。
說起來這錦毛鼠白玉堂在江湖上的形象好歹是名翩翩公子顏如玉,老仗著自己先天條件優良,愛走什么風流倜儻路線,因此具備琴棋書畫中幾樣騷包的技能,也屬在情理之中,好像也沒啥好大驚小怪的。
像他筆下的書法便寫得跟他的人一樣,張佯狂肆,龍鳳飛揚,帶著一股天地間唯我獨尊的傲氣,卻華儁得讓在下此種字丑的人士看得會生心酸。
話說他之前還曾想在自己常用的一把扇子上書寫上一句「風流天下我一人」的題文,問我意見如何?我當時直白地就制止了他:看著本人就散發出一股濃濃的納西瑟斯一的氣息,還怕別人以為你不夠自戀么?
孩子,自戀過頭就成病了,你已經長大了,成年人得學會內斂點啊!
……他氣得提起扇子來敲我。
(一五〇三)
在明月樓白娘子登場吹奏的當時,我聽著臺上的樂曲,卻不禁皺眉。
白娘子玉堂……大概是憋屈太多天的忍耐已快臻極限,原本應是一曲纏綿悱惻的歡場小調,現在被他吹得比前幾日更加金戈鐵馬氣勢磅礡是怎樣?
現下是準備去前線激勵三軍的節奏嗎?!
——你小子那尖銳的侵略性質都隨著滿腔不耐透過笛音流露出來了啊啊啊!這樣沒有問題嗎?不會露餡嗎啊喂!
如果血蝴蝶是個精通音律的家伙怎么辦?!會穿幫的啊啊啊!!
……為啥臺下的觀眾還可以聽著這種「戰曲」,聽到如此如癡如醉的模樣?
雄性生物果然都是些視覺系的動物!
(一五〇四)
咦,如癡如醉?
一曲奏畢,我瞧見臺下一群率先領頭拱鬧的人客里邊,有一名漢子側影纖細,卻蓄了一臉不答嘎的落腮胡,穿著熟悉的服飾擠在最前排,用一種「看朋友干糗事我心里真歡喜」的神情鼓動著群眾說渾話,帶頭拉低水平——
于是眾人鬧哄的話愈說愈沒下限,導致臺上白娘子的臉色愈來愈陰沈,那漢子還呆呆地學著旁側幾個下流的豬哥,對著臺上吹了好幾個響哨,笑得杏眼都彎成了月牙,玩得簡直是樂翻了!
………她這模樣一定永久不能讓丁家倆兄長知道,不然帶壞良家閨女這黑鍋九成九得砸得我含冤莫白了!
我說丁妹子丁女俠,你們家好歹是忠勇將門之后,這樣大喇喇地同癟三們一起調戲花樓女子(注:雖說嚴格來說是花樓男子),真的沒有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