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五六)
唉,在下提起這段往事,并非是想要感嘆什么,純粹只是因為展昭說要夜探留莊村的提議,勾起了在下這段慘淡的學涯回憶而已。
此類時有時無的體驗,打自入宋以來便不曾再發生過,是故于之前烏盆案撞見鬼之前,在下幾乎都以為自己這有時會神經一下的視力已恢復正常——不料此種美好的假想,終于在不日前再次撞見留老爹鬼此種異界生物時受到了嚴重的動搖。
……在下多想等到天光后再來拜訪這座荒廢的村落。
前一日雖然也是夜間活動、活動的地點也是個陰森的地方,但挖墳的動作是從白日便開始的,天黑后勞動得太辛苦,導致天亮一進棧梳洗好后倒頭就睡,當時根本無暇心聯想到這些五四三的回憶,是故也根本沒想起「夜游」這片歷史悠遠的標簽曾帶給我的陰影。
如今小憩之后,夜半出門,三更鼓響不睡覺,策馬奔馳荒郊外,過往不好的回憶就如流水般在顛簸的馬背上涌泄了出來。
風森冷,夜陰黑,殘墟洞洞影幢幢。
夜晚的留庒村遺址具備了幾乎所有鬼故事開頭會有的恐怖元素:黯淡的靜夜、雜草叢生的荒蕪廢墟、隨風搖晃的重重樹影、風停時更顯陰重的氣氛……
雖然展昭對鬧鬼的傳聞抱持著不置可否的看法,但私以為他認為此行真會見鬼的機會較低,覺得另有玄機而來一探的可能會更高。
是故從南邊入村后,他一路專注地走在前頭,神情嚴肅,目光犀利,走在廢墟里跟走進什么犯罪現場一樣,開著他那兩道探照燈的視線,一絲一毫的異狀都不肯放過,時不時還會走進兩旁燒毀的民居中查勘一番,推敲當時的情形,遇著怪聲一定上前弄清楚由來,看是不是有人刻意在裝神弄鬼制造傳聞,真是十分地忙碌,完全無暇去注意到他朋友冷靜外表下復雜糾結的心情。
心情復雜糾結歸復雜糾結,可在表面上也不好意思太閑著,是故我在他后邊自發性地當起了他的小助手幫忙到處查看,也權作分散心思的一種方法——當然前提得不離開展昭超過半徑三尺的距離,以防有什么子不語的突發狀況發生,還可以就近跟他求援!
雖說幾次在路上聽到的怪聲,探查過后發現都不過只是些動物或風吹過破瓦殘洞的嗚鳴聲,可由于整片曠寂的廢墟中除了這些嗚咽聲外,就只剩我倆沙沙的動靜聲在回響,腳下還得時不時讓盤結的草木跟竄逃的野鼠驚嚇,我一直覺得自己似乎斷斷續續地、沒少接收到過往少年時一夜游便時常會感應到的、一種似曾相識的高靈波氛圍,愈往村內走愈發感毛骨聳然。
鑒于展昭在前頭忙著不好拿些沒根據的事煩他,在下身上又還殘存了些青春時愛好面子的殘跡,著實不好意思沒臉沒皮地緊貼在他的身邊尋求更高等的安全保護,只好在離他一、兩步外的身后這般安慰自己:沒事,我是跟展昭一起來的,這尊大神連鬼都怕他(詳情請參考鬼盆案),我站的離他不遠,遇事立即往他身邊一湊也就是了!
想著走著,一腳卻踢中一個軟趴趴的物體,物體一震從草堆中驚竄而出,聲響一路竄進一旁的廢屋里,隨即激出一小群暗黑生物出匣壓頂,嚇得我當時差點沒腿軟就給天地下跪了!
最后腿確實沒軟,只是不小心絆了一跤,半摔坐到了地上。
——野鼠誤我!
我憤怒……惱羞成怒來的憤怒。
因為便是這源自于踢中一只遲鈍野鼠衍發成的突發事件,讓前頭的展昭對我努力潛藏住的情緒悟出了端倪,過來扶我的時候,他瞅著我的表情是又無奈又好笑,最后還是不忍地開口安慰了我:「……小春,無事。蝙蝠罷了,你莫須怕。四周并無那等詭異之物,客棧內跑堂所說不過是傳來之詞,你大可不必如此緊張。」
「我、我沒緊張,我、我就是被突然飛出來的蝙蝠給嚇到了而已!」
打死不承認!形象不可丟!不想讓這英勇度爆表的人笑話我膽小啊!
不是,不小心說錯了,在下哪里膽小?在下只是感覺太敏銳!
「你方才一路不吭不響,未料到竟是如此害怕……早知如此,之前便莫讓你跟來了。」展昭的眼中多了幾分真誠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