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洛陽縣尉有二,其中一縣尉陳壽乃認真負責之人,為人機敏,身手又不錯,查辦起案件來是頗有成績。他與留興年歲相仿,理念相近,同衙為官,彼此小有交情。
徐姓官員暴斃案結后,陳壽以為案內尚存疑點,便趁公務之余私下繼續查訪,得知該名官員素無隱疾,平日身體康健,不像是會突然暴斃之人,便認為其死因應不單純。深入追查后得知,該官員新任不久,曾多次受邀參加河南府士紳間的聚會,與其中一群人往來親近,惟案發前半月,曾有人見他與這群人于茶館不歡而散,其后便未再有往來,甚為可疑。
陳壽曾將調查所得于私聚時說與留興聽過,并道與該名徐姓官員不歡而散的人士中不乏權貴之士,實在棘手。留興意外發現陳壽說出的幾個人名,竟與那些常與魏登往來的群社中人有重合,暗暗詫異,猶豫再三,還是將西京附近此一附群結黨的團體透露給了陳壽知曉,陳壽決定深入追查。
惟陳壽開始調查起此可疑群社之后,卻迎來幾名關鍵證人相繼暴斃而死的消息,一時案情陷入膠著。不久,洛陽知縣發現自己這名下屬竟在私下調查已結案件,將他叫去訓誡了一頓,要他莫再浪費時間空查……陳壽表面應允,實則并未放棄調查,只是行事上愈加低調小心。
此般又過了一陣時日之后,陳壽似乎又新發現了何種內情,一日惶惶忡忡地找來留興宅中,告訴留興他所透露與他知曉的此一河南府群社的背后,牽涉上之情形竟比自己想象中更來得深廣,與之有關者,恐不止西京徐姓官員暴死一事,道出了「其心可異」的評語。
留興當時問友人陳壽詳情所以,陳壽滿臉煩躁,卻只道事關重大,需再行確認,待事實確定后才能與他深談。
臨走前,陳壽叮囑了一番留興,要他莫輕信身邊諸人,莫可將他所查得之事泄露予他人知曉,道此群社的勢力遠比他們預想的還廣,連他們自己這方洛陽縣衙內的人皆不可盡信,最后勸誡了他一句:「魏登其人,不可再交。」
言猶在耳,疑仍在心,數日后,聽來的卻是陳壽在追捕江洋大盜的途中因公殉職的消息。只有留興知道,陳壽彼行外請出差,根本就不是真去追捕什么江洋大盜——這個不過是他對外掩人耳目弄出來的煙霧說詞罷了。可饒是如此,陳壽死訊與死因的后續卻被修掩得毫無破綻,根本引不起也無從興起旁人的質疑與懷疑。
自此之后,為人本是隨和的留興,便甚少再與人交際,日日兩點一線,從衙門回來之后,也幾乎自關于書房之中,甚少出來見人。
……留興在筆墨間表示出當時的自己很痛苦。
悲痛朋友的死、悲痛好友可能的墮落,更為窺視到一張不知目的的網絡,卻盲于網絡的復雜大小、牽扯深廣而感到擔憂痛苦,竟是連一雙兒女都給遺忘,棄置數日不知照顧。
留興的這本藍皮簿中寫道,后來的自己,是讓小女兒留蕾的哭聲給喚醒的。
驚慌開門,見到的便是自家哭到聲嘶力竭、小身子頻頻抽蓄的女兒,與同樣站在書房門外,抱著妹妹安慰無措,明明眼中壓不了擔憂害怕,卻還強作堅強的小兒留華。
……他的兒還未滿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