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惱羞成怒道:「——你到底想說什么?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唉,說話何必這般粗俗?」他聽我出口成粗倒也不惱,展開腰間一把紫木題字留白風的絹扇于胸前輕動,開始拿喬,「五爺我近來……打聽到了些消息,想著小虞兒你該也會有些興趣,才想著便是不見展昭,也可與你說一說才是。」
我面無表情看他:「……你究竟想說什么,能不點綴上前綴詞地直接說出來么?」
與此人說話,常覺累感不愛,全身好疲憊。
便見對座白玉堂微瞇起眼,唇畔淺笑,折扇輕探了幾探,目中卻已漸漸無了嬉鬧之意。
見他如此,我不禁也正起神色問:「……究竟怎么回事?」
他輕垂下長睫,拿掌中字扇晃了兩下,彷佛在思量什么,過會才開口道:「……其實,自上回在蘇州讓人將你劫去后,我便吩咐下島上的通路,一直暗地注意著那從你們那處聽說的,稱作甚五影閣一類組織的消息。可惜這群人以往一直藏得頗深,于過去的江湖之上,幾乎皆未曾顯露過蹤跡。」
說著,搧扇的動作略為停了一頓,復又輕晃起來,飛揚的眼角一抬,銳利地睇向了我:「可,便在上回他們一把火燒去那座囚禁你的莊院之后,無隔多久,卻似無意再掩藏自己的勢力,五影閣一名,竟漸次于江湖中流傳開來……傳出的倒非是何等壞名。便說上月武林的比試大會上,無端出現了一名無人識得的高手,便是自稱乃五影閣內之一名高姓影使,一路過關斬將劍指魁首,最后若非由德高望重的南宮老莊主出了手,以內力勝之,說不得今次的大會,便真會讓此名不見經傳不知來歷的新人奪了魁去。」
「如今江湖上,正對此一新起之勢力談論得沸揚,以致許多年輕小輩對之起了興趣,不少有投靠拜門之意,甚至聽說了他們已經收留上了一些慕名而去的武林人手……」白玉堂的目光愈發鋒利,內挾沉沉之光,「雖其行止如今尚未可證出有何不妥之處,可依我等前兩回與他們交手的經驗與所見來看,卻不覺此一突然顯出名頭的五影閣一眾,會是何等光明的勢派。知你們開封府后續一直留心注意著此閣的動作,是故五爺我得了消息之后,總是要來與你們說一聲妥當。」
他見我聽得扭眉瞪眼的,將掌中扇子一收,最后無比嚴肅地與了我道:「小春,此五影閣以往行事藏頭藏尾,能數年不露消息。如今卻一反常態化暗為明……事有反常則為妖,怕是另有甚目的。你們開封府與他們有過幾回交集,可得提醒提醒展昭他們,近來諸事需得多加留意防范,小心為上,方為妙策。」
窗花欞影之下,眼前白玉堂一副難得認真端正的神態,令在下那累積了好幾日、本因他方才一陣胡鬧而淡下去的煩思,似乎又要重新郁重了上來。
(一九一二
人生最無奈的事,莫過于便是縱有這么多煩憂的事得存在這見方不到的小心肝中,卻還是得睜眼繼續過著日常的日子。
失眠了一個晚上,又被公孫先生荼毒了一個早上以后,我揮別了順路護送自己回住處的巡街衙役,在正準備踏進青師兄家大門之時,才發覺自己常放在袖中的一籠香球竟然不見了。
左思右想一陣,深覺應是在上午困極不小心倒趴在案上呼呼「早睡」的時候滾出來的,后來被據說上午應在另一頭忙得不該進屋的公孫先生突然現身捉到了個「上工偷睡懶覺」的現行,驚醒后慌慌忙忙甩袖將口水一擦,隨后干脆就掩飾性地將手沿桌面亂扒,假裝忙碌掩飾自己剛才其實是在趴桌找東西,而不是在趴桌睡覺……也許便是在這陣大動作下添了最后一把柴火,將那可能早便被自己睡滾到袖邊的香球給甩出去了也說不一定。
其后我就忙著完成公孫先生微笑著發下來的各種限時完成的閱卷宗工作,也不知這黑霸王是不是藉此在敲打我膽敢在上工時補眠的「惡行」,總之由于后來隨即便陷入了一片忙亂之中,根本也沒多余的心思去注意到究竟是否有物事從身上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