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件事一直想不通,雖然你我只有數面之緣,不過我能看得出你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像你這樣的人,怎么會放任徐智那樣的人在鬼見愁里為非作歹呢?”
對于劉赫突然的發問,韋三似乎并不意外,他淡淡一笑,指了指不遠處一只樣子看上去十分兇惡的土狗。
“這種狗不僅樣子不好看,而且兇起來連自己的主人都咬,可在我們這里,這種狗幾乎每家每戶都會養上一只。一開始我也不懂,為什么這種連主人都咬的狗在這里會如此普遍呢?后來我父親將這座鬼見愁交給我的時候,給我講了這其中的道理。這種狗最大的特點,就是絕對不允許陌生人踏進自家院子一步,一旦有人闖入,便會死死咬住不放,就算狗的主人也拉不開。在養狗的百姓心里,飼養這種狗不僅僅是為了看家護院,更重要的是表明一種態度,一種不再允許任何人侵犯的態度。而在外人看來,這種狗的存在就好像是一條規矩,讓那些有非分之想的人望而卻步。”
韋三說道這里,轉頭望向劉赫,劉赫思量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所以你們鬼見愁也需要一個這樣的規矩,可你知不知道,徐智到底做了多少欺凌百姓的事?”
韋三出人意料的點了點頭,“知道,而且知道的一清二楚,可你又知不知道,若是沒有徐智在,百姓吃的苦只會更多。不管什么樣的地方,人都有善惡之分,天子腳下亦是如此,更何況這魚龍混雜的鬼見愁了。有徐智在,那些惡人便不敢太過放肆,這正是惡人自有惡人磨的道理。像徐智這種人,要的只是權勢和地位,只要給他這些,他就會安心做他的三當家,不會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來。可有些人要的卻遠比徐智這種人多的多,其實跟那些人比,徐智并不是什么真正的聰明人,因為聰明人從來只要實質的東西,不會貪圖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能實實在在握在手里的利益,遠比那些什么所謂的權勢地位要更讓他們動心。如果讓那種人得勢,他們只會肆無忌憚的壓榨百姓,到了那個時候,恐怕百姓的日子要比現在更加難熬。”
劉赫嘆了口氣,轉而又釋然一笑,“這么說來,這鬼見愁里也有大當家養的一條看門狗了?”
韋三聞言眉頭一皺,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我剛剛只是打個比方,并沒有一點把人說成狗的意思。雖然我說了人總有善惡之分,可善人未必不會作惡,惡人也未必不會行善,實在不能單純只用一個字去蓋棺定論。徐智雖然算是個惡人,卻也不像先生想的那般不堪。先生只知道那些偷了別人錢財的孩子都要將贓物上繳給徐智,卻不知道徐智拿了這些財物是要將其分給所有的窮人,雖然他這么做也難免有些沽名釣譽之嫌,可那些窮苦的百姓總算是因此活了下來,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對于這座城寨來說,只要結果是好的,就已經足夠了。在這座城寨中,任何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力,而先生剛剛所說的,人不僅要活下去,還要活的有尊嚴,可是像徐智這樣的人,難道就不配有尊嚴了么?”
劉赫先是一愣,接著轉過身,恭敬的對韋三深深施了一禮,“劉赫受教了。”
韋三剛想將劉赫扶起,可不遠處發生的一幕讓他瞬間呆滯。
劉赫抬起頭,看到韋三那詫異的神情,急忙也回頭望去。
不遠處,一群人正向劉赫大步走來,那是一群婦人,還帶著自己的孩子,大一點的孩子就拉著,小一點的孩子就抱在懷里。而剛才已經隨獨臂漢子離去的人群也隨之圍攏了過來。
婦人們走到劉赫面前,領頭一個清瘦的婦人懷抱一個還在襁褓里的嬰兒,“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將手中的嬰兒高高舉過頭頂。
“先生,請你發發善心,也將我的孩子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