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轉過身,驚訝的看著老人,“你還有個女兒?”
老人慈祥的望著女子,柔聲道:“是啊,要是我女兒還活著,也該有小主子這般年紀了。”
女子轉回身去,重新坐好,一邊讓老人替自己梳著頭發,一邊輕聲說道:“后面的事,如果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了。”
老人笑著搖了搖頭,“這些事,遲早得讓小主子知道,既然今天提起了,索性還是說出來痛快。”
女子輕聲“哦”了一聲,便沒再多言,安靜的聽老人繼續講了下去。
“那時老奴還算是半個江湖人,有一次我為了躲避江湖紛爭,出門游歷了一些日子,等我再回來的時候,才知道家中老小全都遭了仇家的毒手。我當時就殺到了仇家門上,結果最后,還是讓那個畜生給跑了。親人慘死,大仇又不得報,我從此萎靡不振,每日以酒度日。那天天上下著大雨,我喝醉了酒,獨自走在街上,腳下一滑,就摔在了泥坑里。一個好幾個月沒洗過澡的人,一身酒氣,還躺在泥坑里,可想而知,那是怎樣不堪的樣子。這時一架馬車停在了旁邊,我躺在泥里瞇著眼看去,有個人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可雨太大,我怎么也看不清她的樣子,直到她走到我的身邊,彎下腰來,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遞到了我的面前。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她當時對我說,人活在世,總會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咬一咬牙,就撐過去了。”
“你說的那人,是我娘?”女子輕聲問道。
老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從那天起,老奴知道,自己又找到了活下去的盼頭。為了報答你娘的恩情,老奴自己進了宮,來到了長泰宮,這一轉眼,就是十八年。”
女子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道:“你若是喜歡我娘,為何還要……”
老人退后幾步,一下跪倒在地,“公主不要誤會,老奴一直將皇妃奉若神明一般,從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褻瀆。”
女子站起身,走到老人的身邊,將老人攙扶起來,柔聲道:“是我誤解你了,若不是親眼見到,誰也不會信這世上有你這樣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之人。”
老人這才面容稍緩,輕聲道:“公主還是坐下,讓老奴替您梳妝吧。”
女子重新回到銅鏡前坐好,讓老人為她仔細的梳理著長發,過了好一會,老人才輕聲道:“公主的心里,還是放不下那個人吧。您可別怪老奴多嘴,只是老奴看著您這個樣子,心里實在是難受。”
女子沉默了許久,直到老人為她梳好了頭發,這才站起身,走到門口,望著院中的一棵參天的大樹說道:“我出宮之前,從未想過今生今世,還能有人像他那樣走進我的心里,我一直以為,我就像那樹上的一片樹葉,永遠都離不開那棵樹,即使從枝頭落下,也終要落葉歸根,一輩子都逃不開。可他來了,他就像一陣風,從我面前吹過,好像在告訴我,他可以托著我,飛到更高更遠的地方,飛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女子忽然低下頭,黯然道:“可我忘了,有風起的時候,就有風停的時候,終有一天,他會像風一樣,憑空消失在我面前,不留一絲痕跡,甚至就像從沒來過一樣。而我,依然還是那片只能飄落在地上的樹葉,那些關于風,關于他的奢望,只不過是我一時的癡念罷了。”
老人安靜的聽完女子的這番陳述,卻是淡淡一笑,“公主,您還記不記得,當年老奴第一次教您練劍時,對您說的那番話?”
女子抬起頭,望向面容慈祥的老人,漸漸的,好像記起了什么,也是甜甜的一笑,“你說過,等我練好了武功,整座皇宮,就再也沒有人能攔得住咱們的萬年公主了。”
“對,沒人能攔得住咱們的萬年公主!”滿臉欣慰的老人忽然目光如炬,“就連這許昌皇宮的宮墻,也攔不住!”
女子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的望向老人,卻見老人笑著閉上了眼睛,豎起耳朵,好像在聽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