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人,十幾匹馬,幾名老卒站上城樓張望了許久,在確認不久之前剛剛從這里經過的數十萬東征大軍,只有這些人逃回益州之后,無不震驚。
老張頭蹲在馬廄旁邊,吧嗒吧嗒的抽著那根陪了他好幾十年的旱煙,犯起了愁。
這座城里沒有百姓,算上老張頭,一共就只有八名守軍,說是守軍,最小的也已是年過半百。
其他七個老卒年輕的時候,就得管老張頭尊稱上一聲老伍長,如今新兵蛋子都熬成了身形佝僂的老卒,老張頭還帶著他們在軍中廝混。
一輩子無兒無女,也沒什么親戚,軍營就是他們唯一的歸宿,本想著能得個善終的老張頭,卻不想臨了臨了,攤上了這么大的一件大事。
瞅著那幫穿得挺威風,啃起窩頭毫無吃相可言的年輕士卒,老張頭不禁撇了撇嘴,逃得這么匆忙,后面肯定還有追兵,興許要不了多久,就會出現在城外。
果不其然,老張頭這袋煙還沒抽完,城東頭和城西頭就同時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老張頭都沒抬頭去看,就知道東邊來的追兵,人數要遠遠超過西邊來的救兵,他將手里的煙袋往地上磕了磕,站起身來,對兩個老部下吩咐了幾句,在目送那兩個跟了他二十幾年的兄弟步履蹣跚的爬上城樓之后,這才嘆了口氣,朝西城門走去。
一路狂奔而來,連口水都顧得上喝的何不順翻身下馬,四下尋摸哪里有水井,突然發現迎面站著一個頭發都白了的老頭,剛想上前詢問,卻是一愣,驚訝的發現,這老頭竟然穿著一身軍服。
何不順眨巴眨巴眼睛,腦子飛速的轉著,雖然參軍沒多久,他也能分辨得出普通士卒的軍服和將軍校尉之間的區別,二十出頭就當上將軍的他見過,可這須發皆白卻還是一個底層小卒子的,卻是頭一次見。
老張頭背著手,就像一個鄰家大爺一樣,溜溜達達的走到何不順跟前,瞅了瞅他身后那一千兇神惡煞的兵痞,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
就沖這一點,何不順瞬間就對老人肅然起敬,自己身后這幫家伙,連天機營的驍勇將士見到都犯怵,老人的這份鎮定,絕不是一般人物。
老張頭從腰間抽出煙袋鍋子,點上火,吧嗒吧嗒的抽了幾口,嗆得何不順只揉眼睛,卻在老人的氣場之下竟是一聲不吭,老老實實的等著訓示。
“你們就來了這么點人?”沉默了許久,老張頭終于開了口,卻明顯是一副質問的口氣。
逮誰咬誰的喪狗剛要沖上去,卻被何不順一把攔了下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老人,小心翼翼道:“您老是?”
老張頭連頭都沒抬,瞅著腳下的黃土地,吐著煙圈,沉聲道:“我什么也不是,就是一個當了五十多年兵的糟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