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讓那位西蜀劍仙去打頭陣,我總覺得有些不妥,要不要再派幾個弟兄去接應一下?”金崖說得小心翼翼,每一個字里都透著敬意。
周老似乎早就看出了金崖的這份心思,他瞇起眼,朝著夜闌江的方向望去,沉聲道:“你是不是覺得,他只是天下第十四,到了戰場上,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金崖謹慎的點了點頭,卻不敢流露出半點不滿,說道:“如今正在緊要關頭,我也不兜圈子了。鄧鼎西蜀劍仙的名頭雖響,但畢竟只是排在天下第十四,就算還有他那三個徒弟組成的三清劍陣,三人合力,也不過是天下第九。我聽說小祖宗身邊有個叫法捷的,其實就是排在天下第五的歷捷,還有莫離莫校尉,也是天下第六的高手,有這些人在,也只能是苦苦支撐,鄧鼎帶著他三個徒弟去,恐怕……”
周老手捻長須,意味深長的看了金崖一眼,笑道:“金幫主多慮了,我那位鄧師兄既然將這件事應下來,就必定會不辱使命。”
金崖聞言倒吸一口涼氣,這才知道原來周老和那位被稱為西蜀劍仙的鄧鼎竟然是師兄弟,頓時語塞,氣氛也略顯尷尬。
周老沒再說什么,遙望著夜闌江畔的蜀軍大營,老人想起了一段往事。
當年同門學藝的時候,他恨不得將師父的一身本領全都學回來,而師兄鄧鼎則與他截然相反,只修劍道,其他兵器一概不碰。
師父曾經斷言,周老一定會成為集百家所長的雜家,而那個癡迷于劍道的徒弟,則注定要走上一條布滿荊棘的坎坷道路。
當年意氣風的周老不懂這句話的深意,等明白的時候,已是兩鬢斑白,所謂雜家,其實不過是雜而不精,而師兄所走的那條荊棘坎坷之路,才是通往劍道大成的唯一途徑。
他沒有怪過師父,也不記恨師父當年未曾提點過他,早已過了知天命歲數的老人心里很清楚,即便是師父說了,他也不可能像師兄那樣,每天只與一柄長劍為伍。
老人忽然覺得眼眶有些緊,布滿皺紋的臉上憑添了一份滄桑。
他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輕輕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那個用二十年的時間拿起劍,又用二十年的時間悟劍,最后又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放下劍的師兄,到底悟沒悟出那劍道巔峰的一劍。
夜闌江南岸的一座橋頭上,清鳴、清川和清凡師兄弟三人,已經擺下了三清劍陣。
在眼睜睜的看著師兄弟三人將敵軍的一波猛攻給擋了下來之后,蜀漢士卒全都驚得目瞪口呆。
軍營里的人看不上江湖人,覺得他們就懂得耍嘴皮子,打個二十多人的群架就算是大陣仗了,真要到了戰場上,看見滿地的死人,準得嚇尿了褲子,根本成不了什么氣候。
但是今天士兵們可算是開了眼了,也總算是見識了為什么憑著一個劍陣,這三人就能并列武評榜上天下第九的位置。
鄧鼎蹲在橋頭,啃著一個雞腿,在這片血流成河的戰場上,顯得有些突兀。
一口道地川音的小老頭兒顯然并不覺得有何不妥,大口撕咬著手中的雞腿,時不時露出毫不掩飾的滿足神情,仿佛在這位一輩子沒娶過媳婦的西蜀劍仙眼里,美食才是天底下最讓人心動的尤物。
就在鄧鼎準備再咬下一大口雞肉的時候,一灘鮮血濺到了他的手上,他將雞腿拎起來,看了看從上面不斷滴下的血跡,頓時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