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進屋內,視線還算清晰,剛把目光探進去就與里面的人對上視線。
溫梨笙愣住。
里面的人身著靛藍色長袍,頭戴銀冠,兩條銀絲紅繩編織的纓繩垂在肩邊,手腳皆被捆住,嘴上蒙了布還在不安分的嗚嗚叫著,看見溫梨笙之后便叫得更大聲了。
這不是那位世子爺。
溫梨笙單看眼睛就認出來了,雖然這人穿者打扮確實華貴,但面容與世子爺差得遠了。
她大松一口氣,整個人差點癱倒在地,摘下蒙在臉上的布連道三聲幸好幸好。
“傳聞景安侯世子年幼出名,是當世才具有著天人之姿,此番一看也不過如此,只把他綁來還沒做什么,就嚇破膽了。”沈嘉清滿是不屑的聲音響在耳邊。
溫梨笙沉默片刻,“你把他嘴封上是為何?”
沈嘉清道,“自然是他一直叫著自己不是世子,我覺得聒噪。”
溫梨笙看了他一眼,“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綁錯人了?”
沈嘉清反應極大,“怎么可能,這人是從景安侯府的馬車上拽出來的,小爺辦事靠譜,什么時候出過錯?”
“你何時見過景安侯的馬車?”
“那馬車只看一眼就知道是景安侯府的,不會有錯。”沈嘉清堅持自己的判斷。
溫梨笙再看看屋里的人,確認不是那位世子,便又與沈嘉清爭論起來。
兩人正吵個不休時,身后突然有人用懶懶的音調啊了一聲,“原來在這。”
溫梨笙瞬間噤聲,轉頭望去。
剎那間盛夏里的風平地而起,周遭所有樹木被卷進風里發出瀟瀟之聲,夏蟬的鳴叫從四面八方傳來,卻統統被隔絕在耳外,溫梨笙的所有驚慌失措在對上那雙漫不經心的眼眸時,難以抑制的迸發。
這少年逆風而立,萬丈陽光傾瀉,肆意的描繪著他俊美的五官,上等墨玉一般的黑眸半斂,眉眼盡是慵懶之色。一身白如霜雪的衣袍微擺,衣領袖口繡著精致的金絲流云細紋,有著說不出的華貴之姿。
他就這般隨意的站著,墨發輕輕飛揚,端的是年少風流可入畫,自成風骨難筆拓。
當初溫梨笙出嫁,十里紅妝繞過半城,喜糖喜錢撒了一路,鑼鼓喧天盡入耳,正是喜慶熱鬧之時,反軍撞破了城門長驅直入,在街邊看熱鬧的民眾皆落荒而逃,家家閉戶不敢再出。
抬著她喜轎的送親隊伍將她重重扔下,四散而逃。
溫梨笙聽得外面一陣吵雜過后聲音消失,便壯著膽子掀開轎簾,入目便是一匹裝著銀甲的黑馬立在轎前不遠處。再抬眸,就看見俊美無雙的人坐于高馬之上,居高臨下的看她,眸中冷漠。
那張臉與跟前的少年面容重疊,一模一樣。
此人便是人人贊譽的天才少年,聲名赫赫的景安侯世子。
也是后來起兵造反,戰無不勝,一路殺至京城將皇帝拖下王座,篡位自立的反賊。
謝瀟南。
時至此刻,溫梨笙才徹底明白,那并非是一場黃粱大夢,這些年生活的所有事情都歷歷在目無比清晰,毒酒殘留在喉中的感覺仍膽戰心驚。
她的確是被毒死了,在謝瀟南登基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