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梨笙想起了當時的場景,那一支極其鋒利的箭飛馳而來,正中她的腹部,鉆心的痛楚傳來的瞬間,她也因為巨大的力道猛地撞向身后的樹干上,摔下來時被謝瀟南接在懷中。
那棵樹!
溫梨笙覺得,所有答案都在那棵模糊的樹上。
她一下就從床榻上翻下來,匆忙地穿上鞋子,快步往外走。
魚桂被她的動作嚇了一大跳,急急忙忙上前阻攔:“小姐!你要去哪里?外面要下雨了!”
溫梨笙一把拂開她的手,神色凝重道:“我有重要的事,別跟著我。”
魚桂攔了兩下沒什么用,見她神色異常的出了庭院往外走,哪敢真的放任她離去,緊緊地跟在身后。
外面的天色十分陰沉,烏云密布懸于頭頂,仿佛下一刻就要塌下來似的,偶爾傳來雷聲滾滾,風也變得凌厲不少,不再溫和。
溫梨笙大步往外走,腳步匆匆地行過府中的下人,徑直從一處偏門出去,門后就是馬廄,當中只拴著一匹馬,還是從他們從沂關郡一路騎來的。
溫梨笙從中牽出馬匹,旁邊看馬的下人不敢阻攔。
她翻上馬就離去,魚桂追喊了幾步,見她離去得很快,便立刻轉身去別處尋馬,但這里畢竟不是溫府,謝府的下人自不會聽從她的話,于是尋了一圈也沒能找到馬匹,一時間沒了主意,只得去找沈嘉清。
溫梨笙騎馬上街,看著這滿眼熟悉的街頭,在她腦中逐漸形成模糊的路線,她隱約知道在什么地方應該轉彎,往著什么方向能去往她想去的地方。
駕馬從路中行過時,正好被出宮回府的謝瀟南撞見,他看著溫梨笙從前方的街角轉去,停下與身邊人的對話,道一聲失禮,而后策馬跟上去。
越往北城郊區而去,路上的行人就越少,到后面寬敞的車道中幾乎沒人,她騎馬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縱馬奔騰起來,幾乎是下意識的沿著記憶離開街區,踏入一片荒郊之地。
沿著北一直走,約莫一刻鐘的時間,面前突然出現一片樹林,樹木零零散散并不密集,正是三月抽芽的時候,滿樹的綠葉在風中搖曳。
溫梨笙眼前一亮,駕馬進入林中,往前行了百來米,就隱約看見一棵巨大的樹。
她匆忙下馬,目光緊緊盯著樹腳步略顯慌亂的走去,越靠近記憶就越清晰,夢境中那始終看不清的模糊影子也慢慢有了細節。
這是一棵非常高大的紅豆杉樹,與周圍的樹種都不同,所以高出了一大截,茂密的樹冠散開,周圍空處一大圈,成千上萬的枝干上布滿了嫩綠的新葉,一顆顆紅豆似的東西掛在綠葉中,乍然出現在眼前,完完全全讓溫梨笙看了個清楚。
這就是她夢境里的那棵樹!
溫梨笙朝樹走近,每走一步耳邊就傳來那些被遺忘,埋藏在記憶深處的話語。
“這樹被稱為相思之樹,駐守邊防的將士在臨行之前,都會做一串骨鈴掛在這樹枝上,風一掠過骨鈴就會叮咚作響,呼喚就未回家的將士歸來,將士們若安然歸家,便會來此處取下當初掛上去的骨鈴,若是沒能回來的,那些骨鈴就會一直掛在上面。”
關于骨鈴古老的傳說,寄托相思,呼喚離家的親人。
“你看那串,那是喬陵的骨鈴,是我親手做的,在他十九歲生辰時送給他的,但這串骨鈴,再也不會被取下來了。”
喬陵。
是了,喬陵曾在臨行之前將骨鈴掛在樹上,但后來再也沒人將其取下來,因為他沒能走出北境。
“他讓我把他的尸骨葬在山頂上,風大的地方,說每回風從那里吹過之時,他就會乘著風回到奚京,然后撞響這骨鈴。”
“他說每回這骨鈴一響,就是他回來看我了。”
一聲巨雷從天上炸裂,震耳欲聾的聲響之中,她的眼淚霎時從眼眶中滑落,與此同時憋悶了幾日的春雨傾瀉而下,卷著冷冽的狂風,撞響這滿樹的骨鈴,一瞬間便響起叮叮當當的悶響,紛紛雜雜,不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