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便是穆連成口中“亡故”的發妻,那小兒便是他們的兒子。
之后,自然是和離,穆連成只言為美色所惑,一時不持。和離后,穆連成搭上與太子作對的文宣王,保住了哥哥給他活動來的官位,然后接了妻兒回府,一家團聚,成了個浪子回頭的好男人。
而姜灼華,污點上落污點,繼犯“淫”被休后,又添了個勾引有婦之夫的名聲,自此京城人說起她,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狗改不了吃屎。
初和穆連成在一起時,姜灼華曾想過有朝一日老了后,彼此的模樣,那時她還總跟穆連成說:你比我大十歲,肯定老得比我快,可得好好將養自身,莫早早丟下我一個人。
誰成想,幻想中的余生慢慢,不過是匆匆而逝的八個月。她滿心里疑惑,明明她什么都沒做過,怎么就一步步落到了這般田地?
她更想不明白,絕大多數人,成親后再吵再鬧,最后也都安安穩穩的過完了一輩子,怎么就她成了那少數人?一次接一次的遇人不淑?
姜灼華可能是生來就不會恨,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與穆連成和離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她都在反省自己,反省自己到底是哪個環節沒做對,導致招來的盡是這種人?
后來去相國寺,她問大和尚,為什么遇人不淑的總是她?大和尚跟她說,因果跨越輪回,今生的果,可能是昨天種下的,也可能是前世種下的。就好比花園里一顆剛發芽的種子,這顆種子,可能是昨天飛到花園里的,也可能是春天來臨前,就早已到了這里。
姜灼華回去后細細思量,自己這輩子沒有對不起過宋照和與穆連成,成親后的每一天,她都在盡心盡力扮演著妻子的角色,那可能便是前世曾對不起過他們,如今來討債了吧。
如此這般想著,她方才慢慢從自我懷疑中走出來,漸漸忘了心中的惑。
現在回過頭想想,當初大和尚的那句話,等于是給了她一條出路,一條放過自己,放過對方惡行的出路。
姜灼華尚沉浸在往事中,葉適坐在一旁,在她的眸中看到了那一閃而逝的悲涼。
葉適心頭微惑,沒心沒肺的姜小姐,怎會流露出這般悲涼的神色?
姜灼華夾了菜放進嘴里,咽下后方才對寶如道:“請進來吧。”
經年未見,見見故人也好。
當年,成親八個月時,正是她對穆連成的感情如火如荼的時候,真相驟然乍現,逼得她不得不將自己心中的感情生生剝離,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身上的一部分,被硬生生的抽走。
而剝離這份難舍的人,卻是她自己。恨不愿,他不值,愛不得,他不值。她甚至從頭至尾沒有落一滴淚,因為他不值。唯一能做的就是逼自己忘,終是逼得自己心腸冷硬,心中無恨無愛唯剩空洞。
姜灼風道:“算了,直接打發了。”
姜灼華搖搖頭:“我想見見。”
那時的穆連成,在她眼里成熟穩重,有著別樣的魅力,愛他之深,遠勝宋照和,和離后再未見過。
短短八個月的相處,再加上姜灼華刻意逼自己忘記,他的相貌早就模糊不堪,忽地,姜灼華就很想再看看,那個給了她所有希望,卻又親手毀掉的人,究竟是有著一副怎樣道貌岸然的面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