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只為自己,不能只為自己!這話你說了一輩子!打小你就這么要求著陛下!旁的孩子玩兒泥巴的年紀,他在房里讀書,旁的少年情竇初開的時候,他在為奪位勞心。他什么時候為自己活過?好不容易奪下皇位,就有了這么一個心尖尖兒上的人,有了這么一個能叫他高興的人,你還不遂他愿!”
傅公公背著手,側著身子,微微后仰看著黎公公,眸中頗有些震驚。
黎公公一直負責陛下的衣食住行,從來都是低眉順眼,即便旁人挖苦他,他都是個只知道傻笑的人,今日居然這般頂撞他?
傅公公尚未反應過來,卻聽黎公公接著激動地說道:“老奴就想讓他過得高興些,陛下自己也想過得高興些!就這么點兒愿望,你、你、你居然還攔著?啊?你摸摸自己的良心,這些年你是怎么對待陛下的?你是怎么對待陛下的?我要是陛下,登基第一件事就是砍你的頭出氣,你居然還好意思攔?”
傅公公嗓子早就壞了,被黎公公這般連珠語炮的一陣轟炸,半晌插不進一句話,見他終于停了,怒意滿滿地盯著自己,這才說上話:“狹隘,委實狹隘!陛下是皇帝,理應心懷天下,而不是男女私情!”
黎公公在傅公公對待葉適的事兒上,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從前多少次他看著被責罰后的陛下心疼地悄悄抹眼淚,但是那時念及奪位大業,他硬生生將心頭不滿和心疼都忍了下來。
但是,現在陛下已經登基,傅公公居然連讓他娶個能讓自己高興的人都要攔著?兒女私情都不讓有,這是人干的事兒嗎?
黎公公越想越氣,越想越氣,直接抄起拂塵照著傅公公抽去,抽一下罵一句:
“就你胸襟大是不是?就你看著天下是不是?罰跪一整夜!往陛下飯里下瀉藥!往陛下被褥里放鋼針!放蛇!你還是人嗎?你還是人嗎?”
黎公公突然發飆,傅公公哪兒見過如此撒潑的行為,不好還手,只得連連往后躲,最后實在沒辦法了,一把抓住黎公公的拂塵,操著破裂的嗓音罵道:
“你撒什么潑?我還不是為了陛下好?他是什么身份?若是輕信與人,會帶來什么后果?我不在乎用什么法子,只要他平安無事,成為合格的皇帝。哪怕他登基就殺了我,我也無怨無悔!”
說罷,傅公公看著黎公公的眼睛,堅定道:“姜氏不堪為后!”
冥頑不化!冥頑不化!黎公公氣得手抖,雙唇也跟著在顫。過了半晌,黎公公氣得只好點頭,對傅公公道:“好!好!但是傅公公你記著,若是你敢傷姜小姐,阻攔陛下立后,老奴定與你同歸于盡!”
黎公公這話說得認真,一點兒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傅公公是當真沒想到,軟弱了一輩子的黎公公,居然今日也能變刺猬。
先帝在時,他是先帝身邊的大監,而黎公公只是皇后宮里一個負責灑掃的小太監,二人之間,云泥之別。
但是出宮后,黎公公負責陛下衣食住行,他負責教導,倆人相互配合這么些年,做不了朋友卻也有同袍之情。看眼下,黎公公一副隨時都要和他決一死戰的模樣,若是真為了立姜氏為后一事讓他恨自己入骨,甚至撕破同歸于盡,那他還當真不忍心。
念及此,傅公公看著黎公公無奈的點點頭,妥協道:“你行!你行!過去當真是小看了你。”
說著,傅公公的雙唇在面具下緊抿,既然不能阻止陛下立后,那便鼓動大臣勸他再納幾個妃,后宮絕不能只有姜氏一人,必須有人分寵愛,不然姜氏遲早狐媚惑主。
做下決定,傅公公將握在手里的拂塵重重甩了出去,饒是他動作再重,拂塵上那一把毛打到黎公公身上,依舊輕飄飄的毫無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