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這場戰爭的勝負如何,注定是一場殺戮的盛宴。戰爭中,最先迎接死亡的,從來不會是戰爭的發起者。
而這些人,本來是沒必要死的。至少,在法官看來,是這樣的。面對法官的勸說,魯佩茨只是重復了一遍之前的話,
“我們選擇戰斗。”法官正想訓斥對方幾句,好嚇唬這個老家伙一通,讓他滾回去陪著自己的孫女。
…可他張開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法官看見魯佩茨眼圈有些發紅,那張老臉上的皺紋,在這一刻都活了過來。
這些皺紋訴說著歲月的故事,一個神邦平民的故事。魯佩茨的父母,是死在獸人手上的。
他的爺爺,也是死在獸人手上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奶奶是誰,未曾見過對方的模樣,連一座像樣的墳都沒有。
像魯佩茨這樣的人還有很多,這八百年來,人們都是這樣活下來的。他們愛神邦也好,恨神邦也罷,在這一刻都不重要了。
神邦選擇戰斗,他們選擇戰斗。這場戰爭中,他們和神邦站在一起。這場戰爭,也許會死很多人,很多本可以活下來的人。
可在另一場戰爭中,已經死了太多人。八百年的血恨,唯有沉默與黑暗中的眼淚。
在這近乎讓人瘋狂的窒息中,所有人都壓抑著內心最瘋狂的想法和念頭。
為了生存,他們茍且八百年活著只為了活著可活著,不能僅僅是活著。
在這八百年里,有人真的瘋了。他們撿起石頭,拿起木棒,揮舞著劍盾,高舉著長矛,沖向獸潮!
然后,悄無聲息地死去。就像一粒石子扔進了大海,沒能濺起任何波瀾。
生活在這片大地上的人們,腦海里有兩個思想鋼印:1獸潮是無法抵擋的2神邦是永不墜落的獸潮是最銳利的矛,神邦是最堅固的盾。
當獸潮來襲時,只有躲入神邦,才是絕對安全的。否則,任何地方的人,都必須向虛無縹緲的存在祈禱,祈禱獸人不會洗劫自己的城邦。
在歷史上,零星的反抗從未停止,可這些反抗都是無效功。大規模、成建制、有記錄的反抗,八百年里一共有十三次。
規模最大一次的反獸潮戰爭,在大學者的努力下,整片土地上的人們聯合起來。
光是仆從軍,就多達四十萬人!受過嚴格訓練的戰士過十萬,騎兵近兩萬!
那場大戰的結果,在史書上只有四個字:一觸即潰。臨時拼湊出來的大軍團,由于沒有最高統領的指揮,一團散沙。
大學者們也許能讓所有人趕赴戰場,但他們自身并不具備指揮作戰的能力。
各自為戰的軍團,在漫山遍野的獸人面前,很快便潰敗,從而引發連鎖反應,演變成一面倒地屠殺。
一場戰爭變成笑話。一個笑話變成噩夢。從那一次慘敗后,神邦的大學者再也無法說服任何勢力同盟,也組織不起任何規模的反抗。
都是徒勞。而那兩個思想鋼印,也在所有人的腦海中變的堅不可摧。獸人,無法戰勝。
哪怕此刻,魯佩茨依舊相信這件事。哪怕統領軍團的,是戰無不勝的龐格將軍。
哪怕開啟戰爭的,是無所不能的路登先生。魯佩茨依舊相信,這場戰爭是通往死亡的歸途。
可是只需要一句話,這位已經衣食無憂,可以安享晚年的老農,毅然地拿起手中的長矛。
在安置好孫女后,他義無反顧地投身于這場戰爭,這場必敗的戰爭。我們選擇戰斗!
神邦八百年的血債,離別之墻上無數的淚水,城墻下森森白骨魯佩茨擠出一個慘澹的笑容,這個人畜無害、沉默寡言的老農,第一次讓法官感覺到陌生,感覺到害怕。
那笑容,彷佛無數張臉疊加在一起,無數白骨從牙里冒出,無數鮮血從眼眶涌出神邦八百年的冤魂,同時露出了笑容。
魯佩茨只是在笑。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和感受,他不是一個擅長文學的人。
他只知道一個簡單的道理,一個刻在神圣法典上的道理: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那些綠皮的畜生該還債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