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聽到有人來就睜開了眼睛,待茅佳俊放下石桶離開,他才轉過身來,看著茅佳俊的背影不由有些嘀咕。
這傻小子之前沒走?
那是什么?水?就為了裝幾口水,抱著二三十斤的石頭走了一里多地?真是蠢。
不就兩個窩窩頭嘛……
想著,老唐決定不理會,轉過身去繼續睡覺。
一如平常,到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他才醒過來,打著哈欠爬起身,抓著脖子往外走,今天難得清靜啊,一個人都沒……
還沒走?
那是……在站樁?
他腳下的汗水,不會吧?這小子就這么練了一整天?莫非真有幾分功……倒了?!!
老唐見茅佳俊站了一天的樁,正要覺得這小子有些功夫的時候,茅佳俊就直挺挺的栽倒了,嚇了老唐一跳。
快步摸上去,查看,居然暈過去了。
慘白的面容,即便暈過去還在抽筋抖動的腿部肌肉,這家伙,根本就沒有把握站樁的要領吧?姿勢是對的,可是發力與氣息完全不對……
這樣硬抗著練,怕不是要把自己練殘廢咯?
而且,今天就吃了兩個,不對,只吃了一個窩窩頭。
作為一名小偷,老唐習慣性的從茅佳俊身上摸出了另一個窩窩頭,再看著茅佳俊那干涸開裂的嘴唇,覺得這小子簡直不把命當回事。
那桶水不就在那么……
嘖。
有些煩躁的咋了下嘴,老唐拖著茅佳俊來到臺階那里,然后進廟里翻了半天,找出半個破陶碗,舀了點水,給茅佳俊喂著。
石桶里的水大概也就一碗多的樣子,全給喂了,差不多能夠補充些水分應急。
但,還不夠。
站在太陽底下站一天樁,渾身都濕透曬干好幾遍了,地面都是汗水,起碼得喂七八碗水才夠。
真是麻煩……
嘆息一聲,老唐將茅佳俊背起,走到了那條小溪旁,用那半邊破碗喂了好一會,才感覺茅佳俊應該不缺水分了。
見他呼吸逐漸平穩的樣子,老唐擦了把汗,罵自己道:“真是吃飽了沒事做。”
還要再背回去……
得,今天晚上差不多算是耽擱了,入城的時間已經過去了,飛鼠幫的地洞不會再開,想進城找活也不行了……
算了,大爺就當休息一天吧,最近好像也不太太平。
老唐作為一個以偷盜為生的江湖人士,算是臨江府周邊諸多偷雞摸狗的人之一,他們會經由飛鼠幫的地洞通過下水道進入臨江府。
然后每次進出,都會被飛鼠幫抽水,只要是經由地洞帶出去的東西,都會由飛鼠幫‘折換’成銀錢。
這個折換,就是抽稅了。
基本上價值十兩的上好金簪,飛鼠幫最多給算二兩銀子,可以說巨黑無比,但是,只要這些小偷還想進出臨江府,還怕臨江府巡邏的衛兵、衙役抓捕,就必須得通過飛鼠幫。
至于說偷東西被抓進衙門,飛鼠幫是一概不管的。
所以說,臨江府這邊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遭殃的還是他們這些小嘍啰……
回到廟里,老唐看著氣息虛弱的茅佳俊,許久,他嘆了口氣,從破廟的一處石磚當中拿出一個破布包,里面是幾十枚銅錢和一些碎銀子。
數了二十枚銅錢,將剩余的放了回去。
確定沒有人偷看后,他才出門,走了兩里地,到一戶人家那里,跟一位相熟的大娘用20文錢買了只雞和一個陶罐,陶罐中裝了些鹽巴。
提著雞到小溪邊宰了洗好,裝罐子水,就回破廟了。
生火,熬湯。
老唐也不知道自己為了什么,白天施舍幾個窩窩頭已經夠仁義了,再就是看那小子會點功夫,準備套點信息的。
結果……
真是個蠢貨啊,嘆了口氣,給火堆添了幾根木柴,借著月光,從懷里摸出了一本破舊的書籍,上面寫的是金剛神拳。
實際上,只是江湖中最簡單的吐納法和拳法。
硬要追本溯源,那就是黃帝內經當中的養生之法,然后插入了一門少林長拳,跟封面流批轟轟的金剛神拳完全扯不上聯系。
但是,因為這個書名,老唐當年花了五百文錢。
想想其實也挺可笑的,江湖中這種秘籍正確的價格差不多也就二十文,而他當時拿著給先生的束脩買了這本書……
老爹當時很氣,打了他一頓,但還是借錢把他送去了私塾。
讀書認字,他才能看得懂秘籍啊……
兩年,他上了兩年學,戰爭就來了,家沒了,父母沒了,什么都沒了,他就帶著這本書,渾渾噩噩的飄蕩在江湖……
他無數次幻想自己是大俠,可以救下父母和村子。
但,不可能的。
沒有誰練這種東西可以練成絕世高手的,他花費了十多年的功夫,連武夫九品都沒有進入,一個幫派都不愿意收為徒弟,不就是……他不適合練武嗎?
沒資質,沒資源。
活該一輩子只能當個小偷……
那個小子……
唉。
腦海中不斷浮現茅佳俊站樁暈倒的那一幕,老唐有些難以忍受的感同身受,眼眶有些紅,鼻子有些發酸,對這本殘破的秘籍捏得更緊了。
誰還沒個江湖夢呢?
只不過,它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