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前將秦湘湘當成和藍綾一樣心腸歹毒的娼伶,是偏見。如果她現在篤定秦湘湘絕無可能謀害容圣女,那便是盲目。
她只有實際去弄清楚,才算得上公允。
“秦班主交游很廣,你知道嗎?”
鷺羽見俘虜生硬地轉換了話頭、沒有繼續追問己方的身份來歷,暗自驚訝,細看之下,俘虜臉上的不安之色已經被一股銳意取代。她便不再嚇唬俘虜,而是盤算著設下另一個圈套。
“我知道的不多,只是聽說,確實如此。”她說,“不過,就算她交游廣,又有幾個人肯替她擔保呢?你說是吧?”
碧螺被搶了話,一時結舌。
鷺羽緊接著說:“你無非想說,秦班主交游廣,但都是些泛泛的交情,王姑娘并不清楚秦班主的為人、更不清楚秦班主做了什么。可是要我說,這就是個借口。但凡用點心思,就不可能弄不清楚。王姑娘既然已經派你來和秦班主碰面,怎么可能對秦班主的來歷動向心中無數?你不敢擔保,自然是聽到了一些風聲。我也不逼你擔保,只是想讓你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就算沒有真憑實據,我也可以拿來參詳。不論是幫了我,還是幫了王姑娘,總要把這件事、這個人查清楚了。”
聽了這番話,碧螺也吃驚不小。她原本的打算就是撇清己方的關系、讓對方去找出秦湘湘謀害容圣女的證據。沒想到,她剛起了個話頭,對方就看穿了她的意圖、還搶先截斷了她的去路。
對方時而精明干練、步步緊逼,時而優柔遲鈍、手下留情,好像故意要讓她看不透,而她確實是看不透。
“你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劫人,你提到的那個污蔑我們的人也敢隨意說要殺了我,能得到你們二人效力,你們的主子必然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你們要打聽一些沒有真憑實據的風聲,哪里用得著來問我?”聽見對方說明了目的,碧螺仍小心翼翼,怕對方使詐。
話說到這里,鷺羽不可能改口示弱,便說:“你倒是高看我們。只是,我做慣了粗活,對這些打聽消息的細致活,我沒有那么好的耐心,也不像那個女人耳目眾多,自然是向你打聽最直接方便了。你要是能給我指條明路,我就能在主子面前戳穿那個女人的真面目。到時候,你得了活路,我得了前程,豈不是大家都好?”
碧螺很難不被這個提議打動。她設身處地思索起來。若想弄清楚秦湘湘是否勾結容二老爺謀害容圣女,她大概會去找說書人竇季方商量。
鷺羽以為俘虜仍在猶豫,忍不住出言催促:“現在你說王姑娘與謀害容圣女的事無關,大概也只有我會信你兩分了。昨天,秦班主刺死容圣女的隨從時,你也在場,這事官府應該能查出來。要是秦班主不能和謀害容圣女的事情撇清,那么,官府很有可能會懷疑到你和王姑娘頭上。官府找不到你,自然會去找王姑娘,到時候,王姑娘的麻煩就大了。”
這番話確實起了效用,但卻不是鷺羽想要的效用。
竇季方的名字在碧螺嘴邊轉了一圈,又被她咽回肚子里。
她懊惱得咬疼了舌頭,以此警醒自己。
秦湘湘刺死容圣女的隨從、有謀害容圣女的嫌疑、如今已被官府捉拿,這幾件事都是對方告訴她的,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對方誤將她當成秦湘湘劫來,這僅僅只是對方的說辭,倘若對方的目標自始至終都是她和她身后的王妧,那么,她現在幫對方去查證秦湘湘是否謀害容圣女,將來難保不會被歪曲成秦湘湘害人的同謀,而王姑娘和秦班主過從甚密這個說法也難保不會被歪曲成二人狼狽為奸。
她自以為小心防備,自以為公允,實際上,她卻不能明辨虛實,只能被對方牽著鼻子走。她不但將對方的話信以為真,還差一點就要將己方的老底給揭穿了。
她本想擺脫偏見,從頭認識秦湘湘,然而只聽了對方幾句話,她就不自覺給秦湘湘安上了害人的嫌疑。她差一點又犯了用偏見看人的錯誤。
方才,她要是在情急之下說出了竇季方的名字,事情就難以挽回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