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死人已經將其背后主使的名分栽在她頭上。即使僥幸逃脫,她也會變成一個替人頂罪的逃犯,橡城、乃至容州都不再有她的立足之地。
這不就是昨夜六安提醒她的除了結盟之外的第二條路嗎?
無論陷害她的人是不是蕭蕪,她若逃走,她在橡城多年的經營就要拱手讓給蕭蕪了。
她豈能便宜了蕭蕪?
想到這里,紅薔扔下匕首,做出一副虛弱得幾乎暈厥、但仍強撐著不肯低頭的樣子。
“你們終于來了……”
這句耐人尋味的話很快就傳入衛府的崔佐事和凌副尉耳中。
凌副尉雖然聽出此事背后很可能有隱情,但還是認為應該先按照計劃一一盤問客店主人和住店客人,而后再視盤問的結果決定是否分撥出人手去追查這起偶然的、突發的殺人事件。說到底,若無特殊原因,這樁殺人兇案始終是要交給府衙審理的,衛府無謂插手。
然而,一向規行矩步的崔佐事卻提出了異議。
崔應水牢記今天來到客店的目的是追查容圣女的下落。他敏銳察覺到事有蹊蹺,懷疑行兇者是為了掩藏容圣女的行蹤才冒險殺人。
而他之所以急于找到容圣女,一是為了彌補昨夜延誤軍機的過錯,二是因為李年那番大膽犯禁的假設。
他知道李年說得出、做得到。
萬一再次發生統軍和城尹意見相左的情況,事情會如何收場?
答案不言而喻。
雖然事態遠沒有壞到雙方反目敵對的地步,但他決不能輕松放下顧慮。
他現在能做的只有竭盡全力完成李年的吩咐,找到容圣女、化解危機。
既然殺人兇案發生在他追查容圣女行蹤的過程中,那么調查此事便是他的本分,而不是他的越職之舉。
見到奉命主理此行事務的崔佐事下定決斷,凌副尉便不再有二話,一切照辦無誤。
行兇者被到廳上,迎接一場意料之內的審問。
對暗樓執事紅薔來說,如此直接和官府的人打交道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紅葉多次警示過她,命她行動時小心避讓。她心底誠服,從未逾越。
現在回頭細想,雖說六安直言她沒有做好當長老的準備是為了激將她,但她也不能不承認,六安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
紅葉的禁止是在保護她,也是在約束她。
和她相反,紅姬得到的卻是紅葉的縱容。
紅葉縱容紅姬逾越執事本分,縱容紅姬聯絡著本不該聯絡的人脈、調動著本不該調動的人手,到最后,捧著紅姬當上長老,讓一切不該自然而然變成了應該。
現在紅葉死了,警示的話語仍有意義,但強加于她身上的約束已經解除。
就算沒有六安提醒,她遲早也會意識到這一點。但若沒有六安提醒,她或許會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前就被紅姬、被蕭蕪當成絆腳石除掉。她仍需感激六安。
崔應水見行兇者臉色沉重、不見慌亂、似乎在思索著什么,便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
他想在這個女人口中問出容圣女的下落恐怕要費些力氣,因此沒有貿然拿出審訊犯人的架勢威嚇對方。
“大人想問什么就問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大人。”紅薔打定主意,緩緩說。
她知道什么?
她知道紅姬密謀的大計,知道蕭蕪犯事的罪證,知道烏雀一行人潛入容州的行徑,也知道六安借刀殺人的私心,但是,與這些事相關的話語,她不會泄露半句。
她只想確定,今日陷害她的人是不是蕭蕪。
“也請大人告訴我,方才那個挾持了我、又被他自己的刀刺死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我是百口莫辯,但就算是被污蔑而死,我也想死得明明白白。”
崔應水暗嘆,這個女人果然如他預料的那樣、很擅長狡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