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知子莫若父。
李世民自然也是知道李泰的部分秉性的。
能讓他做出如此改變的,只有他的遭遇.讓人同情。
“自蒙圣恩,就藩揚州,倏忽三月,兒臣夙夜兢惕,唯恐有負父皇期許,有損天家威嚴.”
寫到這里,他的筆鋒故意顫抖,墨點微散。
緊接著,又繼續落筆。
“.此前聽到遼東捷報,本欲慶賀我大唐威武,替父祈福,以盡人臣之義,人子之德,奈何”
寫到這里,筆鋒猛地一頓,宣紙上留下一團突兀的濃墨痕跡。如同心口驟然涌出的血跡。
他深吸一口氣,手腕的顫抖愈發明顯,字跡也顯得更加虛浮無力。
“奈何揚州水滑,陰雨不斷,一個不慎,竟栽入了河中,感染了風寒”
“雖有良醫診治,亦沒有好斷根,每每陰雨濕冷,則咳喘交加,胸痛如錐,夜不能寐.”
“嘶——”
眾越文館學士看到李泰寫下這兩句,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再小心翼翼地看向李泰的面龐,只見他臉不紅心不跳,仿佛煞有介事。
好家伙!
真是好家伙!
魏王殿下這演技,連文字都溢于言表!
此時此刻,他們才終于明白,能爭皇位的,沒一個是簡單的。
房間里,靜得可怕,只有筆尖在紙張上摩擦的聲音,以及窗外的風聲,樹葉聲。
“父皇曾說,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兒臣在揚州過得很好,父皇不必掛念,待兒臣病情痊愈,會再次為父皇祈福,祝父皇早日平定高句麗,讓天下太平.”
寫到這里,他的字跡越來越小,越來越虛浮,幾乎難以辨認。
“.前幾天,兒臣聽聞太子在甘州與薛延陀軍交鋒,英勇不減當年楚霸王,兒臣慚愧,悔不該沒好好聽太子皇兄的諄諄教誨,不能為父皇分憂,實在是痛徹心扉,無地自容”
這字里行間中,滿是痛悔與自責,看得蘇勖等人都不由覺得李泰是情真意切。
“.唯有強撐病骨,竭盡心力,于病榻之上,沐手焚香,日以繼夜,恭錄《無量壽經》千卷.”
寫到此處,李泰忽地放下筆,活動了一下肥胖的身軀。
畢竟他此前的刻意緊繃,十分消耗體力。
而蘇勖則在這時候,善解人意的遞過去一杯熱濕巾。
李泰笑著接過熱濕巾,慢條斯理的擦了擦手,看了眼書案上那本被置于最底下,似乎很久沒翻過的經書,會心一笑。
片刻,放下熱濕巾,繼續寫道:“此千卷經文,乃兒臣的一片赤誠,以心血所書,祈愿之力加持,佑我父皇圣體永安,佑我太子皇兄戰無不勝,佑我大唐江山永固,國祚隆昌!”
“兒臣雖不能與父兄并肩作戰,此心此意,天地可證,日月可昭,伏惟父皇圣鑒,兒臣泰,病中泣血再拜首.”
最后一個‘首’字寫完,他的筆鋒驟然一軟,那支筆竟然從他手中啪嗒一聲滑落到桌邊,在素白的宣紙上,拖出一道長長的,狼狽的墨痕。
只見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
燭光跳躍,在肥胖的臉上,不斷泯滅。
卻聽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疲憊,擺手道:“行了,用印,立刻以八百里加急,送到遼東我父皇手中,不得有誤!”
“是,殿下!”
蘇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卷墨跡淋漓,包含‘疼痛’與‘孝心’的奏疏,與劉元等人對視一眼。
只見劉元等人,立刻面面相覷。
果然,咱們這位魏王殿下,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哪怕他遠離了長安,只要陛下還在皇位上,還沒駕崩,他就能攪動風云。
正所謂,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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