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燕王府。
原本裝飾奢華的寢殿此刻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草藥苦澀的氣息。
李祐臉色慘白如紙,躺在巨大的床榻上,雙目緊閉,嘴唇干裂,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動著左肩下那被厚厚麻布包裹的傷口,滲出刺目的暗紅。
數名幽州城內最有名的郎中圍在床邊,個個額頭冒汗,神色凝重。
他們用煮沸過的桑皮線小心翼翼地縫合著那深可見骨的傷口,又敷上特制的金瘡藥粉,再用潔凈的麻布一層層緊緊裹纏止血。
“殿下失血過多,脈象浮滑無力,這是氣血兩虧、邪氣內侵之兆!”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郎中捻著胡須,憂心忡忡地對守在床邊的陰智弘低聲說道,“眼下傷口雖已處理,但最怕的是引發高熱,以及那匕首是否淬了毒…若熬不過這兩日,恐怕…”
陰智弘的臉色同樣陰沉得可怕,他死死盯著李祐毫無生氣的臉,眼神復雜難明。
有震驚,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種計劃完美執行的欣慰和一絲難以察覺的…冷酷。
聽到郎中的話,他猛地轉頭,眼中寒光迸射:“恐怕什么?!給本官不惜一切代價!用最好的藥!殿下若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全家都去陪葬!”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令人膽寒的煞氣。
幾個郎中嚇得渾身一抖,連忙磕頭應諾,更加賣力地救治。
“舅舅…舅舅…”
昏迷中的李祐似乎被這壓抑的氣氛驚擾,無意識地呻吟著,含糊不清地喊著舅舅,聲音里充滿了痛苦和一種孩童般的依賴與委屈。
這聲呼喚讓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更深的陰鷙覆蓋。
他俯下身,湊近李祐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和誘導,緩緩說道:“祐兒…別怕…舅舅在…舅舅知道你痛…是太子…是李承乾那個偽君子…是他派人害你…他想除掉你這個威脅…他好狠的心啊…連親兄弟都不放過…”
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蠱惑,如同毒蛇吐信,將“太子”、“李承乾”、“害你”這幾個詞清晰地烙印在李祐模糊的意識深處。
昏迷中的李祐似乎受到了強烈的刺激,眉頭痛苦地擰緊,身體也微微抽搐起來。
陰智弘直起身,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寒芒。
他轉向跪在一旁,面如死灰的護衛頭領和一眾參與追捕的護衛,聲音冷得像冰:“一群廢物!連殿下都護不住!那刺客呢?!抓到了嗎?!”
護衛頭領額頭重重磕在地上,聲音帶著恐懼和絕望:“回…回長史!那兩名刺客對幽州城地形極其熟悉,身手也異常了得,尤其是那個假扮女子的…翻墻入巷,如同鬼魅…屬下們…屬下們追丟了…只…只在巷子深處發現了這個…
他顫抖著雙手,呈上一塊沾著雪泥的黑色布片,上面精細的花紋,絕非普通布坊能制作。
“廢物!統統都是廢物!”
陰智弘一把拽過碎布,厲聲下令:“封鎖全城!挨家挨戶給本王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兩個刺客挖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還有,立刻派人去通知陛下!將所有情況,如實稟報!”
“是!是!”
護衛們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與此同時,渾州城內。
李承乾接到長安太子府的急報,整個人都懵了。
隔了好半晌,才見他扭頭看向裴行儉:“你知道此事嗎?”
“不知道!長安的防控一直都很嚴密,如果出了天花這種瘟疫,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裴行儉搖了搖頭,同樣感覺很震驚,卻聽他又朝稟報之人問道:“楊千戶知道此事不?”
“回鎮撫使,天花瘟疫就是楊千戶發現的,而且是在宮中發現的!”稟報之人連忙答道。
李承乾與裴行儉再次一驚。
卻聽李承乾不可置信地道:“你說天花瘟疫是從宮中發現的?這是怎么回事,快詳細說來!”
“是!”
稟報之人應了一聲,立刻便將天花瘟疫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原來,天花瘟疫是從香菱那里最先發現的,后來凡是接觸過香菱的人,都被感染了,唯獨長孫皇后沒有感染。
李承乾猜測,應該是長孫皇后修行了《太玄養生經》的緣故,可以百毒不侵。
但關鍵問題是,香菱是怎么感染的?
后來經過楊囡囡,聯合大理寺卿的仵作,以及宮里的相關人等配合,他們才初步搞清楚,原來香菱是使用了皇后賞賜給她的一個杯子,才開始不舒服的。
再后來,經過長孫皇后的回憶,確認,那個杯子竟是吐谷渾王妃送來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