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州城頭的晚風帶著沙礫,李承乾倚著垛口,手里把玩著一枚西域樣式的銅鈴,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他不用回頭,便知是慕容順。
這位如今的伏州刺史,西平郡王,剛陪著他巡視完新筑的城防。
“殿下還在看這落日?”
慕容順遞過一壺馬奶酒,語氣里帶著幾分感慨:“想當初在長安,我為了求娶公主,差點把命搭在你手里,那時候哪能想到,今日會一起站在伏州的城樓上,一起看落日。”
李承乾接過酒壺,仰頭飲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滑過喉嚨,引得他輕笑:“你倒記得清楚。當時你很跳啊,我可是真的想宰了你。現在想想,倒有幾分少年意氣。”
“殿下說笑了,您如今連十六都沒有,可不還是少年人嗎?
慕容順聞言,滿臉苦澀,旋即指尖摩挲著腰間的玉佩,嘆息道:
“當初為了求親,我是真拼命了。我在隋朝當了那么多年人質。本該是我的太子之位,卻被弟弟搶了去。我心怎么能甘?
而求娶大唐公主,是我當時唯一的出路。只有借助大唐的力量,我才能拿回屬于我的東西。”
說到這里,忽又想起了一事,苦笑連連:“可誰料,您一出現就斷了我的全部念想,還放話要‘閹我九族’。”
說到‘閹九族’三個字,慕容順故意打了個寒顫,語氣里滿是調侃:
“那陣子我天天做噩夢,生怕你真派錦衣衛來‘動手’,每日寢食難安,連喝馬奶酒都覺得沒滋味。后來才明白,你不是針對我,是打心底里不贊同和親。”
李承乾放下酒壺,目光望向遠處連綿的山脈,語氣驟然沉了下來:“不錯,我從不贊同和親。”
他指尖叩了叩城磚,一字一句道,
“大唐的安穩,不該靠女子的嫁衣換來。大唐的疆土,不該靠割地求和來保全。大唐的尊嚴,更不該靠賠款示弱來維系。這便是我一直的想法。”
“不和親,不割地,不賠款。”
慕容順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他沉默片刻,輕聲道:“殿下的心思,我如今懂了。”
“你征服草原,接連拿下吐蕃、西突厥、甚至高昌,不是為了讓邊疆安穩,是將這些國家納入大唐的版圖,讓普天之下,皆為唐人。讓百姓不用再受戰亂之苦。”
“可吐谷渾、吐蕃這些高原之地,部落繁雜,民心未穩,殿下打算如何規劃?”
“分而治之,恩威并施。”
李承乾語氣堅定:“吐谷渾這邊,你繼續領導,但要推行大唐的律法,開設學堂,讓部落子弟學漢字、知禮儀。”
“吐蕃那邊,我已派使者去談判,允許他們保留部落習俗,但必須承認自己是唐人,按時納稅。”
“另外,我會在這些地方設都護府,派唐軍駐守,既能震懾叛亂,也能保護百姓。”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要修驛道,通商路。讓吐谷渾的馬、吐蕃的鹽、西突厥的皮毛,都能運到長安。”
“讓大唐的絲綢、茶葉、農具,能送到邊疆,送到西域。百姓能過上好日子,才會真心歸順大唐。”
慕容順聽得連連點頭,眼中滿是敬佩:“殿下想得長遠,這樣一來,邊疆必能長治久安。”
說完,突然話鋒一轉:“哦對了,犬子慕容智今日還纏著我,說想跟殿下學騎馬射箭,這孩子性子野,倒是有幾分習武的天賦。”
提到慕容智,李承乾臉上露出幾分笑意:“那孩子我見過,眼神清亮,做事有股韌勁,是塊好料子。”
他轉頭看向慕容順,認真道:“等他再長大些,你把他送到長安的軍事學院吧。那里有最好的教官,能教他兵法謀略、行軍布陣,將來既能幫你治理吐谷渾,也能為大唐效力。”
慕容順眼睛一亮,連忙躬身道謝:“多謝殿下!若智兒能進軍事學院,將來必成大器!”
李承乾擺擺手,重新望向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