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太極殿,朝會
金碧輝煌的太極殿內,氣氛卻壓抑得如同暴雨將至。
文武百官分列兩旁,龍椅上的李世民面沉似水,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
戶部侍郎正在稟報遼東轉運的糧餉事宜,言語間不免提到太子李承乾在平壤、難波京的‘繳獲頗豐’,試圖緩和戶部因前期供應高句麗戰場可能出現的‘不力’指責。
然而,他的話音未落,一個粗獷而帶著悲憤的聲音就炸響了:
“繳獲?哼!再多的繳獲,能換回我兒懷亮的命嗎?!”
眾人側目,只見盧國公程咬金雙目赤紅,出列指著那戶部侍郎,聲音哽咽:
“我老程家就那么幾根苗!跟著蜀王……是那逆子糊涂,該罰!可……可罪不至死啊!”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他說不下去,老淚縱橫。
鄂國公尉遲恭也鐵青著臉,悶聲道:
“敬德雖粗鄙,也知國法如山。但小兒環兒縱有千般不是,何至于……何至于連個全尸都不留!”
他聽說兒子尉遲環死狀極慘,心中怨氣難平。
其子尉遲環亦是‘五虎一太歲’之一,同被處死。
河間王李孝恭雖然沒有出聲,但臉色亦是陰沉得可怕。
他兒子李宗,年紀最小,也未能幸免。
這幾位的態度,顯然代表了相當一部分因兒子參與李恪之亂而被李承乾清洗的勛貴家族。
他們不敢明著指責皇帝和太子,但那壓抑的悲憤與怨恨,卻讓整個朝堂都感受到了。
戶部侍郎嚇得噤若寒蟬,不敢再言太子之功。
這時,左仆射劉洎看準時機,出列奏道:
“陛下,臣以為,前番高句麗之戰,陛下親征卻未能竟全功,固然有將士用命、天時不濟之因,然糧草轉運不力,亦是關鍵!”
“戶部掌管天下錢糧,負有不可推卸之責!現任戶部尚書馬周,雖勤勉,然能力較之上任,恐有不及。臣請陛下明察!”
這話陰險至極,將李世民在高句麗的失利,全都甩鍋到了戶部后勤,而現任戶部尚書馬周,是李承乾提拔起來的人。
馬周則立刻出列辯解:“陛下明鑒!高句麗之戰,戶部已竭盡全力,然路途遙遠,損耗巨大……”
“哼!好個竭盡全力!”
劉洎打斷他:
“若真竭盡全力,何以陛下軍中時有缺糧之虞?何以需要太子殿下后續千里馳援?分明是爾等辦事不力,拖累陛下大業!”
“你!”
馬周氣得渾身發抖。
“夠了!”
大理寺卿孫伏伽看不下去了,出列厲聲道:“劉仆射!高句麗戰事復雜,豈能簡單歸咎于戶部?”
“馬尚書自上任以來,整頓漕運,清點倉廩,成效有目共睹!”
“上任固然能干,但馬尚書亦非庸碌之輩!你此言,分明是挾私報復,攻訐同僚!”
劉洎被孫伏伽當眾呵斥,臉上掛不住,反唇相譏:“孫寺卿!本相乃就事論事!你大理寺掌管刑獄,于錢糧之事知曉多少?”
“莫非因馬尚書與你同……哼,‘東宮舊人’,便要一味袒護嗎?”
他將“東宮舊人”四個字咬得極重,暗示孫伏伽和馬周是太子黨,結黨營私。
孫伏伽性子剛烈,聞言大怒:“劉洎!你血口噴人!陛下,臣……”
“好了!”
龍椅上的李世民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所有的爭吵。
他目光掃過劉洎,又掃過孫伏伽和馬周,最后淡淡地道:
“高句麗之事,朕自有公斷。戶部之事,容后再議。馬周,朕知你辛苦,但國之大事,不可有絲毫懈怠,還需更加用心。”
這話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實則偏向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