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許見方的淺水坑中。
巴掌大的魚兒奮力掙扎。
魚鰓張合不斷,述說著對水的渴望。
茫茫天地之間,雖一小魚,卻也拼命求活。
偌大的麻袋從天而降,重重砸落泥水之中。
須臾之間,更多的麻袋冰雹般落下。
麻袋逐漸填滿了河底的泥地,堆疊如山。
魚兒運氣還好,所在水坑未被壓上。
‘嘭!’
慘叫聲中,人的身影于高處落下,砸落于地。
抽搐片刻之后,很快沒了動靜。
更多的麻袋落下,將河底之人掩蓋。
視線從河底上移數丈,喧囂嘶喊聲瞬間響徹世界。
成千上萬的漢兒民夫,傴僂著瘦弱的身軀,扛著裝滿泥土的麻布袋,奮力向前。
匈奴人,鐵弗人,鮮卑人組成的弓手隊,站在城下與守軍對射。
披甲舉盾的羯人,站在稍遠的地方警惕注視。
誰敢臨陣脫逃,當場斬殺。
“諸位兄弟!”
手中拎著麻袋的王猛,壓低聲音囑咐四周眾人。
“麻袋背在背上用來擋箭。”
“守軍忙著與諸胡對射,不會過多關注我等。”
“到了護城河畔,切記抱著麻袋往下跳。”
“尋好位置躲避隱藏,等待天黑。”
他的神色略顯黯然“生死有命,能否活下來,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王猛自認一身所學不弱于人。
奈何出身低微,上進無門。
此時竟落得炮灰前驅,生死操諸于天命的境地,也是徒呼奈何。
好在他也知曉,抱怨并無用處。
只為求活,也要拼死一搏。
堅昆人呼喊呵斥,揮舞手中的鞭子。
王猛這隊人,迅速背起了麻袋,咬著牙沖向了襄國城。
城頭上的守軍,果真并未過于在意這些填溝的民夫炮灰。
守軍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與雜胡對射上。
雜胡也是胡,郎主那兒也能換來賞賜。
每隊弓手的身側,都有書案觀察記錄。
確認射中的雜胡數量,獲得的賞賜全隊平分。
攻城戰的殘酷環境下,自是不能出城去取首級。
也無人可以確認,箭矢來往似雨如梭的戰場上,是誰射出的箭矢,射中了敵軍。
這種情況下,一隊守軍負責一片區域。
所有戰果眾人平分,就成了最佳選擇。
相比之下,射殺民夫黔首并無賞賜。
守軍也不在意填壕,畢竟林道的意圖,就是引羯胡攻城,從而大量殺傷其有生力量。
這種情況下,填壕民夫的生存率,自是大幅提升。
一路驚險沖到護城河畔,王猛探頭張望。
原本深達數丈的護城河內,此時不少地方已然填埋過半。
他沒敢猶豫,一咬牙就抱著麻布袋,往填埋起來的地方跳了下去。
撞擊,翻滾,跌落,倒地,滿身泥濘。
落到了河底淤泥中的王猛,連滾帶爬的撲到角落里,拽過一袋泥土擋在身前。
他蜷縮著身子,默默等待。
持續了半日的填壕戰,于夕陽西沉時宣告結束。
城頭上傳來濃郁的飯菜香味,這讓出發之前只喝了碗稀粥的王猛,腹中愈發饑餓難當。
不遠處的淺水坑里,傳來拍打聲響。
竟然是一條魚!
王猛大喜過望,急忙撲過去抓住巴掌大的小魚,張嘴就咬。
令人牙齒發酸的咀嚼聲,窸窸窣窣讓人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