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丫,你去看看他斷氣了沒有。”
一只臟兮兮的手在男人鼻尖輕輕碰了下。
“娘親,他好像死了。”
“那你再看看他身上有沒有銀錢。”
那只手又伸入男人懷中掏了掏,取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
“娘親,有錢!”
“有多少?”
“幾十兩呢!”
“取個五兩出來,其他的放回去。他救過咱娘倆的命,咱們起碼要安葬了他。”
丑丫眼珠滴溜溜地轉,顯然沒把母親的話放在心上。
死人的錢,不要白不要。
那可是幾十兩銀子,娘親忙活一年也賺不到這么多錢呢。
丑丫偷偷把錢袋收好,瞎子母親根本不知道。可躺在地上的男人卻突然動了動,真是奇怪,明明剛才已經沒氣了,怎么突然好像又要活過來了?
瞥了眼不遠處的母親,見她似乎沒有察覺到異樣,于是丑丫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對準男人的心臟準備補上一記致命傷。
你別怨我,要怨就怨這世道吧。
匕首的尖端觸碰到男人的胸口,丑丫仍有些猶豫,所以遲遲沒有用力。
可他是我和娘親的救命恩人,如果沒有他,可能母親剛剛就被人打死了,我也會被擄走賣掉。
一念生,一念死。
一念神,一念魔。
云逸驀然睜眼,與那命中注定之人四目相對。
無視了那張丑陋至極的面孔,此刻他眼中只有對方的眼眸。兩人眼對眼,心對心。
該如何去形容那對眸子,仿佛璀璨星辰、夏夜晚風,也像鏡子般光滑的一面湖水,倒映著凝視者的喜怒哀樂。一切秘密在它面前,都被洞察無遺。
而偏偏這樣一雙絕美的眼眸卻長在了一張極丑的臉龐上,顯得極具沖擊力。
‘居然又見面了,宋新瓷。’
云逸在心中與上一世的娘子打了聲招呼,同時用手抓住了匕首末端,剛好覆蓋住了丑丫的小手,阻止她向下發力。
細膩溫潤,熟悉的觸感。
丑丫沒想到死人竟會復活,嚇了一跳,可她也不是一般心性,這種情況下居然忍住沒有出聲,生怕驚動到瞎子娘親。
云逸看著娘子的丑陋扮相,忽然意識到自己墜崖身死后,竟是回到了與她初次相逢的時間。
此時自己只是個進京趕考的書生,偶然看到潑皮調戲目盲婦人,還揚言要把她的丑女兒也賣入青樓,雖說沒有男人會看上她,卻可以用她來襯托其他姑娘的美貌。
云逸看不下去,出手阻攔,結果被潑皮圍毆,打到差點斷了氣。
之后呢?
之后瞎子娘親重病將死,臨死前給云逸與自家女兒下了名為“同心蠱”的毒,從此兩人生死與共。
當娘親的只想臨死前給女兒找個依靠,卻從沒想過女兒是否需要這份依靠。
“丑丫”的身份只是宋新瓷故意扮丑做的掩護,目的是為了接近生活在煙柳地的親生娘親,感受一番母女親情,也為了給她養老送終。
這是一場煉心局,一旦熬到娘親死了,宋新瓷世間再無眷戀,便可實現“太上忘情”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