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過去,劍仆早已不是那個為師門報仇雪恨的狼狽年輕人,他如今白發蒼蒼,身形也略微佝僂,看起來只是個老頭。
可無名劍客卻沒有什么變化,和當年一樣的……平平無奇。
只是不知他為何執迷于縱橫樓,于是劍仆問道:“你想找什么?”
無名劍客直接說明來意:“蹉跎多年,飛升無望,所以想看看前人劍道。”
劍仆盯著對方,說道:“按照規矩,只可在縱橫樓中閱覽群書,不可借閱,更不能帶出。”
“劍修眼中從來沒有什么狗屁規矩。”無名劍客終于正視眼前老者,仔細看了兩眼,嘆道:“你居然認得我,可惜我還是想不起你。”
劍仆卻說:“想不起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如何不是大事?
他守了縱橫樓這么多年,甚至自稱“劍仆”,為的就是尋找眼前此人,怎么能說不是大事?!
劍仆神色如常,不喜不悲,不知為何心中洶涌漸漸平息。
他以恩人為目標,修煉多年,如今也成了合道境,此刻卻覺得自己一路走來顯得可笑至極。
原來兩人壓根就不是同道中人,草原上的驚鴻一瞥只是萍水相逢。
那匆匆一眼讓他誤以為劍仙應是遠離塵世喧囂,逃出三界因果之人,殊不知對方其實也是困于飛升之苦的普通修行者。
劍仆忽然嘆息,微微搖頭,自己這一生,還真是無趣至極啊。
無名劍客一手搭在破舊長劍之上,那劍鞘似是已經快要爛掉了,應是用了無數次才會變成這樣。
一如當年。
劍仆說:“我叫戴望,和你一樣,也是一個劍客。”
從此刻起,他不再是誰的劍仆。
無名問:“你的劍在哪兒?”
“為何要有此問?”
“我要看看你的劍,才知道你有無資格配我出劍。”
戴望:“可我已經很多年未曾用劍了,如今回頭去看,居然連一柄趁手的劍都沒有,真是可笑。”
無名:“既然如此,我允你活著離開此處。”
“其實許多年前,你曾經救過我一命,我也是那次見到了你的劍,銘記至今。”
“既然有恩,你更不應該阻攔于我。”
戴望卻說:“你說劍修眼中沒有規矩,我卻覺得劍修眼中也不該只剩恩仇?而且,我如今想通了一件事,你與我有活命之恩,我不如送你一死當做報答。”
無名劍客忽然放聲大笑,“我突然對你有點興趣了,可惜當年居然不記得你,不然或許我們可以喝一場酒。”
“喝酒還是算了,殺你之后,我把命還你。”
戴望身上氣息驟變,哪里還有之前垂垂老矣的模樣,只見他須發紛飛,一襲灰衣難掩風姿。
老者一手高抬,不必言語,懸立于縱橫樓頂的那柄除夕便自行飛了過來。
一人一劍相觸,心意相通,劍靈戰意盎然。
它并不是戴望的劍,但是多年以來,這一人一劍俱是履行著看守縱橫樓的責任,不知除去了多少宵小之輩。
故而他們不是主仆,卻勝主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