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有散落的大道三千,乃是數萬年來無數飛升境所留。
如今其中大半已被宋新瓷盡數煉化,她初時對此事并無興趣,奈何獨自一人待在天界實在無聊。
等到快要翻爛倒背如流的話本,等到快要磨平云逸木偶的面目棱角,等到看膩了那棵枯了又榮,開了又謝的紅豆樹。
她實在是別無選擇。
原來這就是天道的生活,抬頭就是無盡虛空,只能隱約看到那頭恐怖到難以言喻的天外來物。
死亡的陰影籠罩于此,沖淡了所有悲歡喜樂,顯得平淡乏味。
幾乎令人發瘋。
這天宋新瓷煉化了“黃粱道”,她看著大道化作星光融于指尖,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極為大膽的想法。
她偷偷看了一眼金色虛影身在何處,他正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獨自發呆。
自從宋新瓷煉化三千大道超過半數,便再也不受到金色虛影“壓制”。
因此他顯得頗為低落,而且由于沾染了宋新瓷帶來天界的“人性”,居然也開始變得多愁善感,時常獨自一個躲了起來。
作為天界中“唯二”的生靈,金色虛影與宋新瓷的關系就像是天平兩端。
此消彼長。
沒了這個礙眼的家伙,宋新瓷立刻回到月宮之中。在天界不需要休息,她再也沒有睡過覺,也不會因此感到丁點疲憊。
而這一次,她打算施展“黃粱道”,做一場春秋大夢。
宋新瓷下定決心,手邊放著云逸模樣的木偶,漸漸睡意昏沉。
她就這樣撐著腮,打起了瞌睡。
意識飄飄搖搖離了天界,去了一片不知名的地方。
這里似乎是一處渡口,正淅淅瀝瀝下著一場小雨,在水面激起星星點點的漣漪,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清冷氣息。
分明是夢,卻令人無比清醒。
宋新瓷看到一道身影坐在渡口橋頭,手打一柄油紙傘,背影透著落寞。
雖然看不清模樣長相,她卻認得出此人就是云逸。
宋新瓷恍然大悟,原來黃粱道并非讓自己做一場夢,而是將自己引到了云逸的夢中。
只是如今夢中有自己與他,到底算是誰在做夢,已經弄不清楚了。
也不再重要了。
她心生淡淡喜悅,便冒著雨一路小跑,去了云逸的身邊,與他擠在同一把油紙傘下。
傘面略小,容不下兩個人,于是云逸一把將娘子攬入懷中,小心翼翼將雨水攔在外面。
宋新瓷抬眼看著云逸,問道:“你看到我似乎并不驚訝?”
云逸微笑點頭:“嗯。”
“為何?”
“夢見你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你竟然知道這是夢境?”
“修行之后我便很少入夢了,即便真的做夢,也能分得清它與現實。”云逸低頭看著娘子,滿眼深情:“而且你已經去了天界,怎么可能出現在人間呢?”
宋新瓷受不了他的灼熱目光,忽地挪開目光,望向水面,可卻能感到云逸仍在盯著自己,目光像是滲過紙傘的雨滴,落在她的眉間心上。
她故作鎮定道:“我們要坐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