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不起眼的棋子,竟是不知不覺間成長到了如此地步。
最為棘手之處,就是他所領悟的規矩道,竟然與自己的大衍遁一道有異曲同工之處,都有著撕破空間,遁入虛空的手段。
如此一來,盡管兩人一個只是合道境,一個卻是仙人境,卻依然存在“大道之爭”。
這在覆天閣主看來簡直荒謬至極,云逸憑什么與自己有大道之爭?
他從未見過人間滅絕之景,只經歷過風花雪月、人間情事,憑什么?!
覆天閣主雖然憤怒,卻又不得不承認,事情已經快要超出他的掌控。
大炎、大夏互不侵犯,正道、魔宗也無死戰,人間一派和氣,如何能夠充滿死亡、絕望,凝練出一柄足以刺殺天道的“死之劍”?
可他雖然陷入長久的疑惑,覆天閣的所作所為卻已經到了緊要關頭,壓根停不下來。
眼看九道天柱只剩兩根,那些“反天”的有志之士怎么可能停手?
亦是此時,東海靈鰲島。
王神來一手拿著酒杯,另一只手則拿著一支大白云潦草潑墨。
只可惜畫了這么久,他卻還是不夠滿意。手中毛筆時動時停,眉頭擰得像個解不開的死結。
不知不覺間,身后已是扔了堆積如山的畫卷,都是他的“廢品”。
書童經綸小心翼翼收好它們,心想先生就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這些廢品到時候還要拿出去給他換酒喝。
“酒呢?酒來!”
就在經綸彎腰卷起又一張廢稿的時候,猛然聽到先生說話,便想過去添酒,不過眼前忽然多出一抹顏色,嚇了一跳。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畫案前,如同月下綻放的梨花。她特意換了新裳,襯得肌膚勝雪。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幾根優雅而慵懶的狐尾。
經綸的心驟然提到了嗓子眼,頓時有種跪地磕頭的沖動。面對這位傳說中的存在,那份源自血脈的威壓和敬畏令他雙腿發軟。
但春梨的目光只是在他身上輕輕一點,帶著一種超凡脫俗的淡然,旋即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溫婉眸子傳遞出安撫之意。
經綸立刻明白,僵在原地,大氣不出。
春梨蓮步輕移,好似踩在云朵之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她看案頭那只歪斜的酒壺尚滴著水珠,便伸出纖纖玉指,輕輕拈起酒壺提梁。
她的動作輕靈而精準,似是許多年前經常這樣做,故而無比熟悉。
春梨手腕傾瀉出一個微妙弧度,清澈溫潤的酒水如同一條細小銀龍,穩穩當當注入王神來面前那只空蕩蕩的酒杯之中。
王神來恍若未覺,直接一口飲下,砸吧砸吧嘴這才回過味來,“嗯?這酒怎么有些熟悉,一股子脂粉味。”
酒還是剛才的酒,只是斟酒的人有了變化。
說來好笑,嗜酒成癡的老劍仙沒能察覺到靈鰲島來了個不速之客,卻能從酒里品出故人味道。
他轉頭便看到了春梨,臉上既是驚訝,又有欣慰。
眼前女子眼波流轉,九尾輕搖,一張容顏清麗絕倫,數千年過去竟都未能讓她衰老。
“你怎會找到這里?”
春梨一見王神來,身上莫名多了幾分少女嬌俏,那雙清亮的眸子彎成月牙兒,聲音也帶上了一絲俏皮,宛如山澗叮咚:“當然是你的好徒弟說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