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隨員久久不敢動作,趙孝騫懶得再搭理他,然后冰冷的目光望向蕭光敬。
一言不發的蕭光敬這時終于開口了,朝那名隨員瞥了一眼,緩緩道:“要不,你來談?”
隨員急忙垂頭躬身,連道不敢,就坡下驢地退了回去。
蕭光敬勉強朝趙孝騫笑了笑,道:“郡侯,剛才些許不愉快,你我不如都忘了,還是說正事如何?”
趙孝騫也笑了:“好,說正事。”
又是噴,又是吼,現在又是笑,兩國談判成員都跟神經病似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
但這就是談判的常態,為了爭取利益,談判桌其實就是舞臺。
恐嚇也好,威脅也好,破口大罵也好,笑里藏刀也好,都是爭取利益的手段,是為了討價還價而積攢的籌碼。
趙孝騫的神態很放松,他很清楚,今日的談判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對方的談判正使都偷偷摸摸成了自己的人,能出什么意外?
最大的難度不過是如何在合情合理的范圍內,蕭光敬代表遼國做出妥協。
這個其實也簡單,如今的遼國,不管是使團還是上京朝堂的君臣,恐怕注意力都在大宋莫名其妙出現的燧發槍上,至于談判會談成什么樣,已不是遼國君臣的關注重點了。
于是趙孝騫將接下來的談判事宜交給了錢仲深,而他,則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思考人生,以及……今晚吃什么菜。
從現在開始,趙孝騫這個正使就是個擺設,當然,也不完全是擺設,他還負責鎮場子。
有了剛才差點擦槍走火的意外,此時的遼國使團隨員都和氣了許多,說話的音量都控制在噪音以下的分貝。
沒辦法,此一時彼一時,誰能想到宋國居然莫名其妙出現了一種大殺器呢,這件事若不解決,遼國沒有繼續強勢下去的資本。
甚至于,很多遼國使團隨員的心思,此時也沒在談判上了,他們腦子里全是燧發槍。
談判進行得很順利,禮部侍郎果然是有點東西的,只要對方不威脅恐嚇,錢仲深有理有據錙銖必較,外交辭令一套一套的。
僅僅一上午,談判已達成了共識。
大宋維持往年的歲賜不變,漲十萬貫的事就別提了,你們沒那命。
兩國深化通商一事,談得更是順利,這本就是正常的兩國貿易問題,大家互通有無,互利共贏,沒人會反對。
細節聊完之后,雙方各自起身,互相朝對方行禮,最后簽下盟書。
告辭之前,趙孝騫迅速與蕭光敬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會意。
談判什么的不重要,不要像李鴻章一樣簽下無數賣國條約就行。
此次接待遼國使團,趙孝騫最大的收獲就是收服了蕭光敬。這個人比所謂的談判重要多了,他是一顆很重要的棋子。
現在達成的協議,雙方都算滿意。
大宋今年還是要給歲賜,因為燧發槍還沒列裝禁軍,而且火槍手的操練也很不夠。
趙煦和趙孝騫都想立馬跟遼國在戰場上較量一下,但條件實在不允許。
再茍一年,明年遼國若還想要歲幣,恐怕就沒那么容易了。
“郡侯,明日入朝覲見宋國天子后,我等便回遼國上京了,多謝宋國諸位和郡侯的款待。”蕭光敬長揖一禮。
趙孝騫假模假樣地挽留:“這就走了啊?正事辦完,你們多玩兩天嘛。”
蕭光敬遲疑了一下,轉身看了看使團其他人的反應,然后小心地道:“郡侯太好客了。真就……多玩兩天?”
趙孝騫臉色頓時黑了。
這蠻夷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客氣話?
拽過蕭光敬,兩人走到一旁的角落,趙孝騫環視不遠處的兩國隨員,面帶微笑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趕緊滾回去,你在大宋招不招人待見,自己心里沒數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