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蕭光敬為大宋所用,這步棋實在太正確了。
趙煦今日終于發現,一顆重要的棋子對一個國家是何等的重要。
手上這一張張的布防圖,主帥性格出身資歷,以及在朝中受重視程度等等,皇城司潛伏在遼國的探子可打聽不出來。
蕭光敬只是這張秘密的大網上的第一根線,未來還會有第二根,第三根,無數根線縱橫交錯,將會形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內應網絡,那時的遼國,還有秘密可言嗎?
上層用間,一人可抵千軍萬馬。
趙煦不由暗暗感激趙孝騫當初提出的建議,而趙孝騫也很爭氣,真把這件事辦成了。
“官家,臣以為,皇城司布在遼國的眼線應繼續擴大,然后往高層發展,比如滲透到遼國王公權貴的府邸屬官,皇宮的嬪妃宦官宮女,收買軍中的中低層武官等等。”
“這是一項長期且耗費巨資的事情,但如果事有所成,我大宋可在與遼國各個方面的爭鋒中掌握勝算,將這個龐然大物以和風細雨的方式,一步一步地瓦解,一口一口地蠶食,最后吞掉。”
趙煦聽得兩眼大亮,此刻又一次被趙孝騫激起了雄心壯志,轉念想到剛才與章惇不愉快的爭吵,趙煦不由暗暗比較。
同樣是大宋的臣子,趙孝騫毫無私心一心為國,他提出的每條建議都是為了大宋能夠強大,為官家一統華夏而出謀劃策。
反觀章惇,已是宰相之尊,氣度和眼界仍如此狹小,眼里只盯著士大夫的利益,他的視線范圍似乎只在大宋的邊境以內,外面的事情他根本視而不見。
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
趙孝騫這個貨,明顯比章惇強了許多。
趙煦心緒頗佳,指著趙孝騫放聲笑道:“子安,你是個壞人。”
趙孝騫一愣,小心翼翼地道:“所以,官家好喜歡?”
“哈哈,沒錯!興許是被你傳染,朕也覺得你這鬼鬼祟祟的做法,頗合朕意,若真能用這種法子將遼國從根子上瓦解,子安之功堪比衛青霍去病矣。”
“朕還是那句話,皇城司交給你,朕放心,如何在遼國布下眼線,收買權貴武官等,諸事可由子安自決,朕此后無憂矣。”
二人正聊得火熱,鄭春和匆匆入殿,神色有些慌張。
“官家,國子監學子數百人聚于宮門外請愿,他們還聯名上疏,請求官家網開一面。”
趙煦呆怔,不解地道:“國子監學子何事請愿?”
鄭春和低聲道:“昨日章相公授意刑部,拿問了門下侍郎蘇轍。國子監學子正是為蘇轍而來。”
趙煦正聊得高興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此事是章惇所為?為何沒人告訴朕?章惇簡直胡鬧!蘇轍也是他能拿問的!不怕士子們翻了天嗎?連朕都不敢隨意處置的蘇門子弟,他章惇長了幾個膽子,竟狂妄至此!”
鄭春和小心地道:“蘇轍是昨日下午被拿問的,官家昨日批閱奏疏太晚,故而無人敢驚擾官家休息……”
趙煦臉色漲得通紅,這一刻他突然懷疑,自己選擇章惇為宰相的決定是不是錯了。
章惇自拜相以后,行事日漸跋扈專行。
趙煦的本意是任用章惇打壓舊黨,他的意思是“打壓”,但章惇如今擺出來的架勢,是要把舊黨趕盡殺絕。
多大仇多大怨,如此嚴厲地處置舊黨,最后這筆賬還不得算到他這個皇帝頭上?
到時候章惇把舊黨殺干凈了,史書上卻給趙煦評了個“殘暴不仁”,堂堂天子給宰相背了黑鍋,跟誰說理去?
蘇轍是什么人?
那是赫赫有名的文壇領袖,蘇門父子三人皆是大宋文壇的靈魂人物。
當年烏臺詩案那么嚴重,已經影響到天家的威嚴和聲譽了,當事人蘇軾也只是被貶謫地方當團練使,神宗皇帝終究還是沒殺他。
你以為是神宗皇帝不想殺嗎?
是不敢殺啊。
殺了蘇軾,皇帝的名聲會臭大街的,文人士子會對朝廷口誅筆伐,后果甚至比烏臺詩案更嚴重。
今日章惇倒是膽肥,竟敢拿問蘇轍,他真是飄得厲害了。
“傳旨刑部,馬上釋放蘇……”
話沒說完,趙煦突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