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廚傳來掌柜叫冤聲:“冤枉啊,小人怎敢……”
話沒說完,啪的一聲,后廚里陳守怒喝:“好好剁你的餡兒,我盯著你呢。”
趙孝騫冷笑,傲然道:“別人淋過雨,會給淋雨的人撐傘,我不一樣,我缺過德,所以知道別人什么時候會干缺德事。”
蔡攸驚呆了,干過缺德事可以理解,為何要用這種自豪的語氣說出來?
這并不光彩啊我的侯!
沒過多久,湯包熟了,一臉委屈的掌柜端了上來。
吃灌湯包要有經驗,心急的人吃不了。
揭開蒸籠,要等它涼一會兒,再用筷子小心地挾到碗里,然后只咬破一點皮,慢慢吸里面濃郁的湯汁,最后再整只吞下去。
灌湯包的靈魂就是里面的湯汁,前世很多土鱉老外吃灌湯包,把里面的湯汁倒掉,只吃皮和餡兒,氣得想隔著屏幕扇他們大嘴巴子。
趁著熱愛,一定要用力地擁抱生命里一切美好的東西。
趙孝騫連吃了兩籠,終于滿足了,舒服地癱坐在椅子上,揉著鼓起來的肚皮。
蔡攸沒吃幾口,第一樓在汴京開了多年,蔡攸早已不惦記這口兒了。
“對了,蔡賢弟,前日國子監學子宮門請愿的事,要多謝你了。”
蔡攸笑道:“能為郡侯分憂,是愚弟的榮幸,你我之間莫說客套話了。”
頓了頓,蔡攸又道:“說來愚弟不得不佩服郡侯,膽大心細,有勇有謀,救出蘇轍那日,愚弟可是震驚許久,沒想到郡侯竟有如此魄力。”
“原本以為郡侯難免被參劾,甚至被官家治罪,誰料此事很快被政事堂壓下去了,誰都沒再追究,連御史的劾疏都不見一份,可見官家和章相公在背后使了力氣。”
“愚弟聽父親說,章相公向官家服軟了。”
趙孝騫挑了挑眉:“是么?他拉得下那張老臉?”
蔡攸笑道:“不拉不行呀,章相公權勢縱是滔天,可他的權勢終究是官家給的,拿問蘇轍如此重大的事,官家事前竟渾然不知,章相公這次本就做得過分了,再不服軟,官家可不會客氣了。”
說著蔡攸望向趙孝騫,小心地試探道:“郡侯這次領禁軍救出蘇轍,這里面恐怕也有官家的影子吧?不然以郡侯的為人,當不至于把事情鬧得如此大。”
趙孝騫笑了笑,卻避而不答:“賢弟多吃幾個,這玩意兒要趁熱吃,涼了味道少了大半,可惜了。”
蔡攸會意,趙孝騫的反應多少證實了他的猜測,心中頓時對趙孝騫愈發重視了。
蘇轍被拿問之后,蔡攸按趙孝騫的吩咐,煽動國子監的學子們宮門前請愿,當時蔡攸只覺得這么做毫無意義,現在才恍然大悟。
國子監學子請愿,是整件事的引線,趙孝騫靠這根引線點燃了官家的警覺和憤怒,這才順理成章地奉了旨意,領兵劫了刑部大獄。
整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有串聯的,任何環節缺一不可。
與官家合謀做局,直接拿刑部開刀,以此警告敲打當朝宰相。
這位郡侯早已甩了汴京紈绔們十萬八千里,看看人家干的都是啥大事,再看看那些不爭氣的紈绔們整天都在干啥……
蔡攸不由暗暗慶幸自己跟了趙孝騫,否則若還是終日與紈绔們為伍,只會越來越墮落,最后泯然于眾人,此生不可能有出息了。
兩人差不多快吃完了,而第一樓此時也漸漸進了客人。
其中一桌是閑漢,大約三五人,進門便咋咋呼呼,看起來頗為張狂的樣子。
閑漢這類人,其實就是無業的街痞混混,歷朝歷代都不缺這種人,只是稱呼不一樣。
唐朝叫游俠兒,宋朝叫閑漢,一千年以后叫社會閑散人員。
趙孝騫對這桌閑漢沒怎么在意,正要叫來掌柜結賬走人,卻聽那桌閑漢帶著幾分猖狂的大聲聊天。
“也不知那夯貨仗了誰的勢,真以為州橋是他的地盤了,這種人就是缺教訓,被貴公子揍一頓后不就老實了。”
“昨晚我也上去揍了他兩拳,踹了兩腳,爽利得很,聽說他家還有個瞎眼的老娘,今日咱們再去尋他家晦氣,拿了貴公子的錢,總要幫他把事辦得漂亮才是。”
趙孝騫剛起身,聽到“瞎眼的老娘”這句,頓時引起了他的注意,臉色也沉了下來。
不能不注意,恰好,他有個朋友,家里也有一位瞎眼的老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