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趙孝騫表現得很隨和,也從不拿他當下屬,可張小乙從不敢拿他當朋友,張小乙覺得自己不配。
可是今日他出了事,沒有任何消息的情況下,趙孝騫仍費盡辛苦找到了他,此刻又出門幫他去報仇。
“朋友”這個詞兒,在張小乙的心里越來越具象了。
張小乙有很多朋友,但出身富貴又不端架子,真正能與他平等相待的朋友,好像只有趙孝騫。
究竟是怎樣的王侯家族,能教養出如此優秀的子弟?
身上的傷仍在隱隱作痛,但好像又沒那么痛了。
張小乙躺在床榻上,仰望著頭頂的房梁,似哭又似笑。
勾欄院里說書的先生嘗嘗掛在嘴邊的一句詞兒,好像叫“士為知己者死”。
“這條命,不給你都不行了呢……”張小乙嘿嘿傻笑兩聲。
…………
河道官兒,顧名思義,專門管治河的官員。
這類官員隸屬于工部,但基本游離于中樞之外,不參與朝政國事,只管要錢,征丁,修堤,順便貪污。
河患是歷朝歷代的大問題,鮮少能徹底解決的,無非是哪里決堤補哪里,千百年來皆如是。
大宋管河道的是都水監。
都水監早在唐朝便有,這是一個專門管治河的官署,隸屬于工部之下,而都水使的人選,其實大多是由各地轉運副使兼任。
趙孝騫出了門,表情和精神狀態一直很穩定。
既然決定要結仇了,就不必搞什么轟轟烈烈的先發誓再討檄之類的臺詞,干就完了。
反派死于話多,往往干正事之前話最多的那個,不是橫死就是事敗,一聲不吭的反而把大事干了。
“來人,去皇城司叫人。”趙孝騫吩咐道。
然后趙孝騫便在路邊的馬車里等候。
半個時辰后,魏節領著十幾名皇城司探事匆匆趕到。
趙孝騫也不廢話,只道:“據查,黃河開封段修堤治河官員,仍有貪墨克扣工俸之事,此案,皇城司管了。”
話語擲地有聲,不容置疑。
魏節等人急忙抱拳躬身:“領命!”
“好,隨我去黃河岸邊的工地拿人。”
出城行近二十里,正是黃河修堤工地。
工地如火如荼,放眼望去,大約數萬民夫徭工在挑土夯基。
不少穿著皂衣的監工揮舞著鞭子,神色冷峻地大聲斥罵著民夫,偶爾也狠狠抽一鞭子立威,民夫皆不敢怒,也不敢言。
趙孝騫一行人穿著華貴,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眾人剛走到岸邊工地,便引來無數人的注目。
一名巡弋的禁軍指揮猶豫了一下后,緩緩靠近行禮。
“不知尊駕有何貴干?”
趙孝騫掏出腰牌,朝指揮亮了一下。
指揮見腰牌上赫然刻著“皇城司”的字樣,不由一驚,下意識后退兩步,再次行禮。
趙孝騫收回腰牌,淡淡地道:“我來找人,不礙事吧?”
指揮急忙搖頭:“不礙事,尊駕請便。”
“那就煩勞你幫我找了,去找一個名叫‘胡末’的監工過來,我有一樣祖傳的寶貝想給他看看。”
話說得客氣,但指揮聽出趙孝騫話里的森森寒意,頓時一凜,急忙轉身找人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