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宗澤突然朝趙孝騫躬身長揖:“下官代數萬可憐的河工,拜謝郡侯伸張正義,為我大宋懲奸除惡,為數萬河工爭得福祉。”
趙孝騫急忙搖頭:“別,別給我戴高帽子,我沒那么偉大,把我抬得那么高,你向我借錢的時候,我拉不下臉來拒絕……”
宗澤苦笑道:“郡侯說笑了,下官敢問,有了這些證據,名單上那些官員郡侯是否都能拿下了?”
趙孝騫眨眼:“你希望我把他們都拿下?”
“鐵證如山,這些吸附民脂民膏的敗類自然要拿下。”宗澤義正嚴詞地道。
“那么,問題來了,拿下這批官員,朝廷再換上一批官員,下批官員繼續貪墨克扣河工的血汗錢,怎么辦?皇城司繼續拿人嗎?”
宗澤被問得渾身一震,原本心底里冒出的正確答案,此刻仔細一想,似乎沒那么正確了。
思索良久,宗澤長揖道:“下官請郡侯賜教。”
“我才十八歲,你都三十多了,賜教個啥啊。”
趙孝騫叫來魏節,吩咐他將宗澤提供的證據小心保存,然后伸了個懶腰。
“好了,事情辦完了,走,我請你飲酒去。”
宗澤愕然:“辦完了?”
趙孝騫嘆道:“你們這些正義人士啊,眼里就是揉不得沙子,見到壞官貪官就一副趕盡殺絕的架勢,真要辦貪官,你把滿朝文武全殺了,保證沒一個是冤枉的,你能殺嗎?”
宗澤急道:“可數萬河工還在日夜受苦,被官員盤剝克扣……”
趙孝騫眨眼:“我說過不管他們了嗎?不要急,清官有清官的用法,貪官有貪官的用法,水至清則無魚。”
正與邪的分界,沒那么涇渭分明,世事大多數時候往往是互相摻和,正邪難辨的。
頭腦簡單的人,才會把別人輕易地定義為好人或是壞人。
他們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好人和壞人。
趙孝騫不希望宗澤是這種人,世人皆濁我獨清,這樣的清高品行,容易短命的。
“走,我請你飲酒去,對了,你去過青樓嗎?抱過青樓里的姑娘嗎?”
“呃,下官偶有涉足,但薪俸甚寡,花銷不起……”
“就是有色心沒色膽唄?”
“是沒錢,不是沒色膽。”宗澤認真糾正道。
這年頭逛青樓不是什么丟人的事,宗澤沒什么不好意思承認的。
“今日我請你,也不用你回請,反正你窮。走你!”
趙孝騫很熱情,畢竟是宗澤啊,怎么熱情都不過分。
這態度倒是弄得宗澤很不適應,他到現在都沒明白,為何這位傳說中的郡侯對他如此友好,兩人今日才是初識,而這位郡侯,卻好像有什么社交牛逼癥,那叫一個熱情如火……
二人悄悄出了皇城司后門,宗澤仍然蒙上黑巾,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
趙孝騫邀他上了馬車,馬車悠悠前行。
宗澤坐在馬車里頗不自在,身子扭了又扭,幾番欲言又止。
趙孝騫卻理解地道:“常年案牘久坐,我懂你。”
宗澤:“?”
“如果長痔瘡了,可以撅著,不必拘禮。”
宗澤苦笑道:“下官并無痔瘡,下官只是想問……”
“想問我為何對你這么熱情?”
“……是。”
趙孝騫卻避而不答,只是悠悠地嘆道:“宗澤,你的世界不應在官場,而應在戰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