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顥說完后也有點發愣。
本王何時變得如此能言善辯了?剛才我是鬼上身了嗎?
翟思這狗賊,害本王無法保持低調,不得不為兒子高調發聲,該死!
不過,將滿朝文武懟得說不出話來,這感覺……確實很爽。
趙顥的一番話確實令人無法反駁,再說下去就是賣國求榮了。
翟思被懟得臉色青一陣紅一陣,良久,才冷冷地道:“楚王殿下說不應議和,你可否想過,若我西北邊軍被西夏三十萬大軍所滅,大宋的損失有多大嗎?”
“若梁太后不僅打進了關中腹地,甚至兵鋒直指我大宋都城,教我君臣百姓當如何?寧死不屈的口號誰都會喊,但喊了口號之后呢?要不要面對亡國的危險?靠喊口號把敵人嚇回去嗎?”
趙顥怒道:“說來說去,就是不肯相信我大宋王師的戰力,我西北邊軍憑什么說滅了就滅了?再說,還有三萬精銳龍衛營將士馳援,我兒麾下還有五千火槍兵,你憑什么覺得我們一定會戰敗?”
翟思冷笑:“火槍兵再厲害,亦不過區區五千,能擋得住三十萬敵軍?楚王殿下已是不惑之年,為何出此稚童天真之言?”
看著趙顥愈發鐵青的臉色,翟思嘴角的冷笑愈深。
“當年西夏出兵十萬襲邊,經略使章楶費盡力氣,付出上萬將士的犧牲,堪堪才將西夏趕出去,如今西夏可是挾三十萬大軍傾力一擊,楚王殿下憑什么認為我軍能勝?就憑令郎麾下的五千火槍兵嗎?”
話說得很不客氣,這回輪到趙顥無法反駁了。
他對兒子盲目自信,但他對宋軍的戰力也有著清醒的認識。
三十萬,確實是個令人絕望的數字,趙孝騫是人不是神,五千火槍兵在三十萬大軍面前,仍然渺小得不堪一擊。
此刻朝堂上,無論主戰的還是主和的,都垂頭默然不語。
是的,沒人認為宋軍能戰勝三十萬西夏軍,就連趙孝騫他爹都遲疑了。
所以,我們這般據理力爭主戰的,到底在爭什么?
不能說翟思不對,他其實是冷靜的,理智的。
他主張議和,只不過是為大宋及時止損而已。
殿內群臣沉默,趙煦也是一臉灰敗。
有些事情不是沒想到,而是刻意在意識中逃避了,當翟思擺數據,講道理,將敵我雙方的實力拿到臺面上一比較,趙煦內心刻意逃避的那一股意識,終究還是暴露在陽光下。
他甚至都不敢想象,如果這次宋軍戰敗,朝廷該如何收場。
殿內氣氛莫名陷入一種悲涼與消沉。
漢唐以強亡,偏偏我大宋弱得一路跌跌撞撞,誰敢信它與漢唐是同一個民族,同一個祖先?
滿殿寂靜,壓抑的氣氛彌漫四周。
偏偏這時,殿外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聲音在寂靜的大殿內尤為清晰。
君臣忍不住望向殿門,卻見官家的貼身內侍鄭春和連滾帶爬跑來,顧不得御前失儀的罪過,跌跌撞撞跑進殿內,撲通一下跪在趙煦面前。
見鄭春和如此模樣,君臣的心瞬間墜入谷底。
莫非是……戰敗的消息?
許多朝臣的眼眶都已開始泛紅,屈辱地攥緊了拳頭。
“何事匆忙,快說!”趙煦咬著牙,努力維持鎮定。
鄭春和喘著粗氣,抬頭卻露出了一抹笑容。
“稟陛下,環慶路八百里快馬奏報!”
“紹圣二年正月十二,夜丑時,環慶路經略安撫副使趙孝騫,率龍衛營五千火槍兵奇襲西夏都城興慶府,鏖戰一個時辰后,趙孝騫所部殲滅守城敵軍,攻占興慶府!”
“陛下,我大宋王師克敵都城,立國百年,前所未有的大勝啊!”
鄭春和說完后跪在地上,垂頭喜極而泣。
大慶正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君臣目光呆滯地看著鄭春和,眾人只覺耳朵里嗡嗡作響,剎那間仿佛超離了現實,神游天外。
良久,趙顥最先反應過來,肥胖的拳頭奮力高舉,瞋目裂眥地大吼出聲。
“大勝——!我兒威武!王師威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