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持續到入夜,為了給趙孝騫慶功,趙煦算是給足了排面。
黃昏降臨,宮燈高掛,君臣皆已有了幾分醉意,其中趙煦醉意最深。
今日殿內眾人,趙煦應該是最高興的,整個江山社稷理論上都是他,趙孝騫在外面給他掙了這么大的面子,讓他這個皇帝當得揚眉吐氣,怎能不開心?
至于群臣的心情,則復雜多了。
有人嫉妒有人羨慕,也有人暗暗不屑。
兵役法頒行,但朝堂官員卻還是沒扭轉固有的觀念,骨子里仍堅持文貴武賤。
趙孝騫立下的這些功勞都是戰功,武將的職事,在文官們的眼里不過如此罷了。
打仗再難,能比我們輔佐天子治理江山更難?不存在的。
夜幕降臨后,宮宴終于散場。
群臣行禮退下,趙孝騫的心情也有些急不可待。
回到汴京到現在,他還沒回家呢,家里三個婆娘對他望眼欲穿,而他,久曠之身憋了幾個月,在西夏時差點打起了母羊的主意,作為一個正常甚至超常的男人,此刻美嬌娘就在家中,他怎能不急?
正欲攜父向趙煦告辭,趙煦卻醉醺醺地一把拽住了他,熱情邀請他今晚宿眠于宮中,趙煦打算與他抵足而眠,秉燭夜談至天明。
趙孝騫大驚失色,忙不迭拒絕。
就算殺了臣,就算臣從樓上跳下去,也絕不跟男人抵足而眠!
古代人這都啥毛病,抱著香香軟軟的美嬌娘睡覺不舒服嗎?倆大男人睡一起,被窩里擊劍嗎?
見趙孝騫拒絕得如此堅定,趙煦只好嘆了口氣,然后神秘兮兮地告訴他,明日會有封賞。
趙孝騫明白趙煦的意思,立了這么大的功勞,不可能晉一級爵位就打發了,正如章楶所說,回到汴京后,官家定會有更重的封賞。
可趙孝騫并不在乎封賞,除非直接給錢。
正打算婉拒,旁邊的老爹趙顥不著痕跡地拽了他一下。
趙孝騫一怔,只好向趙煦道謝。
趙煦喝多了,搖搖晃晃被鄭春和攙扶回了寢宮,趙孝騫和趙顥這才出了宮。
春來夜暖,月色皎潔。
走在出宮的路上,趙顥和趙孝騫父子倆這才有了獨處的機會。
趙顥扭頭看著趙孝騫,打量一番后,嘆息道:“我兒真的長大了。”
趙孝騫笑道:“孩兒今年已十九歲,早就長大了。”
征戰歸來,如今已是紹圣二年的春天,趙孝騫確實又長了一歲。
趙顥搖搖頭:“以前的你不算長大,如今才叫真的長大了……老實說,為父也沒想到,我兒今日竟有這般成就,老夫做夢都不敢夢得如此不現實……”
“想想當年那個常年關在屋子里,院子都不出的孤僻兒子,再看看如今的你,簡直從里到外完全換了個人似的,太夢幻了。”
趙孝騫笑道:“興許孩兒只是突然開竅了,畢竟常年關在屋子里只是不愿與人來往,又不是傻子智障。”
趙顥哈哈一笑,道:“沒錯,只要是我兒,怎樣都是天底下最好的。”
頓了頓,趙顥又道:“在外征戰苦不苦?累不累?陳守給老夫的家信里說,征戰西夏時,你半路還受了風寒,養歇了多日才見好……”
“老夫當時見了信,心中著急得很,可遠在千里之外,又不知如何才能幫到你,如何才能照顧你,只好天亮跑了一趟玉清宮,向道君祈福,愿你早日康健,哎,又向青陽老道布施了兩千貫……”
趙孝騫垂頭走路,鼻子酸酸的,眼睛不知為何起了一層薄霧。
出征在外,所有人看到的只是他身后的光環,立了什么功,做了什么事,多么威武,多么厲害,甚至史官都將他的事跡記錄在史冊上。
唯獨趙顥,并不在意他立了什么功勞,只問他苦不苦,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