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周秩,趙孝騫可就不困了。
今日奉詔入宮前,趙孝騫已做好了準備,等的就是這一刻。
皇城司是直屬皇帝的特務機構,但特務機構抓人也要講證據的。
幸好周秩這貨不是什么老謀深算的人,單說他私下串聯國子監學子鬧事,意圖違抗趙煦的封賞旨意,就給皇城司留下了十足的把柄。
臣子背著皇帝搞陰謀詭計,而且針對的對象還把皇帝給牽扯進來了,這是朝堂大忌,換誰當皇帝都不可能原諒這種行為。
所以昨日皇城司拿問周秩時,給出的罪名是“謀逆”,嚴格說來,這個罪名其實并不夸張,周秩干的這樁事兒,還真有謀逆的味道。
今天你敢打廣告,明天你還不得打讀者啊。
同理可證,今天周秩敢背著皇帝煽動學子鬧事,明天還不得煽動軍隊嘩變啊。
這不是謀逆是什么?
皇城司明察秋毫,提前將危害大宋社稷的禍首掐死在搖籃里,皇城司有什么錯?
既然現在邢恕主動提到了周秩的案子,趙孝騫也就不客氣了,先給他挖個坑再說,沒準能把邢恕也定為周秩的同黨,一并拿了呢。
邢恕久經官場沉浮,見趙孝騫突然問起他和周秩的關系,邢恕心中一驚,多年的江湖經驗這一刻救了他。
“我與周秩并無關系,只是同朝為官,多少有幾分同僚之誼,身為刑部侍郎,主管大宋刑案,皇城司未經刑部大理寺,徑自將周秩拿問,作為刑部侍郎,本官難道過問不得嗎?”邢恕回答得滴水不漏。
趙孝騫表情頓時涌上失望,這老貨跑得快,沒辦法把他整進去了。
見趙孝騫臉上毫不掩飾地露出失望之色,邢恕心中一驚,后背冒出一層冷汗。
這豎子……果然給自己挖了坑!
剛才稍不注意便一腳踩進坑里了,若邢恕不假思索說什么他與周秩情同手足之類的話,可就完全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若周秩的罪狀被釘死,邢恕跑得了?
親口說的親密關系,你說你不是同黨,誰信?
邢恕赫然驚覺,剛才自己可能已在鬼門關邊轉了一圈,邢家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用盡了鬼脈,才保他回到了陽間……
人心險惡,朝堂兇險,一個十九歲的少年郎,怎么能壞成這樣?
剛剛逃過一劫的邢恕,質問趙孝騫的氣勢不由弱了三分,心情仍在一陣陣后怕,此時哪里還有心思理會周秩的死活。
“陛下,既然邢侍郎鐵了心要營救周秩,臣不得不拿出實證,免得邢侍郎以為臣構陷忠良……”趙孝騫不卑不亢地道。
邢恕一驚,急忙道:“本官并沒有鐵了心營救……”
話沒說完,趙煦卻悠悠地道:“朕相信皇城司不會無故拿問朝官,子安若有實證,不妨當著滿殿朝臣的面拿出來,也好堵住悠悠眾口。”
趙孝騫躬身應是,然后從懷里掏出一摞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落款處依稀可見紅色的指印。
雙手捧著這摞紙,趙孝騫道:“周秩暗中收買國子監三名學子,從而煽動其他學子,欲在三日后于宮門前聚集生事,公然違抗陛下封賞臣子的旨意。”
“與此同時,周秩還勾結串聯朝中同黨,其中監察御史二人,給事中四人,吏部官員一人,與其約定國子監學子鬧事的同日,這些人聯名上疏,共參臣十二款罪狀,以達到逼迫陛下收回封賞的目的。”
“皇城司經審后,昨夜已將涉事官員悉數拿問,連夜審問后,臣這里有八名犯官,三名國子監學子的口供,人犯共計十一人,皆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并親手落供畫押。”
站在趙煦身旁的內侍鄭春和走下來,將趙孝騫雙手捧著的供狀接過來,然后遞到趙煦手中。
站在朝班中的章惇眼皮一跳,仍舊神色不變,然而眼神卻分外陰沉。
而邢恕卻臉色蒼白,攏在袖中的雙手微微發顫。
現在他已確定,剛才自己真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好險啊,差點被牽扯進來了,趙孝騫這豎子,上朝前已做好了準備,人家分明是有備而來,口供證據都已固定好,幾乎等于是鐵案了。
自己不明究竟,還以為皇城司拿人是趙孝騫公器私用,為了解決私怨,沒想到人家連證據口供都準備齊全了。
難怪這豎子剛才不停地問自己與周秩的關系,還故意下套說什么鐵了心營救周秩,他分明是想把自己當成周秩的同黨一并辦了。
邢恕此刻額頭冒出了冷汗,站在朝班再也不敢出聲。
而坐在殿內的趙煦,已匆匆將這十一份供狀看完,接著勃然大怒,拍案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