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里的氣氛有點復雜,基本都跟魏節一樣,既凝重又興奮。
這是一個局,趙郡公布下的局,此刻已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
前行的路上,隨時有可能遇到伏擊,必然也難免傷亡,但是……也意味著戰功和賞賜并存。
如果能活下來,如果能殺幾個敵人,冒這點險算什么?誰的前程不是拿命在搏?
當然,趙郡公除外,人家上輩子掌握了投胎技術,你能怎么辦。
行進的人群里,唯有一人在一邊走一邊咬牙切齒。
這人是皇城司的勾押官,趙信。
此刻的趙信垂頭走路,雙眼卻已興奮得赤紅,像餓極了的猛獸,兇狠中帶著幾許瘋批。
趙信走路的姿勢有點古怪,他的右手在不自然地擺動,而他的左手,卻緊緊抓著腰側的刀柄,如果遇到情況,他能第一時間拔刀擊敵。
不過這也造成了他走路的姿勢在隊伍中看起來很怪異。
旁邊同行的同僚看不下去了,勸道:“老趙,你放松點兒,郡公早已布局設套,你這個樣子若讓藏在暗處的敵人看到了,會起疑心的。”
趙信卻仍死死地抓著刀柄不肯松手,表情有些猙獰地扭頭望去。
“我真傻,真的……上次我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就能晉官身了,當時我太大意了……”
同僚露出無語的表情。
上次無功而返,給趙信造成了無法磨滅的心理陰影。
確實,“吏”和“官”的本質截然不同,趙信熬了這些年,差點就晉了官身,可惜失之交臂,這種挫敗感,唯有當事人才能體會。
回到皇城司后,趙信像瘋了似的,見人就自責反省,每次都是這番車轱轆話來回說,通常以“我真傻,真的”開頭,以“當時太大意了”為結尾,皇城司的同僚們都快把他的臺詞背下來了。
“好了好了,老趙,我們都知道你真傻,真的……現在打起精神,能不能晉官身,就看今日了,你自然一點,莫露了破綻,若因你而行動失敗,莫說官身,你恐怕得進冰井務嘗嘗劉都知的手段。”
趙信哼了一聲,抬頭望向仍被濃霧籠罩的山巒,眼睛微微瞇起,喃喃道:“我真傻,真的……但這次我不會再傻了。”
“誰擋我前程,誰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要晉官身!”
翻山越嶺向來是最辛苦的事,所謂的“望山跑死馬”,看著近在眼前的終點,路途卻如海市蜃樓一般遙不可及。
走了半個時辰后,隊伍終于來到山腰,魏節再次扭頭看了看后面騎在馬上的趙孝騫,然后下令原地休息。
三百余人發出歡呼聲,然后紛紛找了個舒坦的地方癱坐下去,各自補充飲水干糧。
魏節環視四周的環境,然后心跳陡然加速。
這里,就是這里了!
念頭剛從腦海里消失,嗖的一聲輕響,一支利箭從側方兩百步外的灌木叢里射出來,利箭的目標直奔隊伍中間的趙孝騫!
即將射中馬背上的趙孝騫時,一直守衛在馬兒旁邊的陳守突然一聲暴喝,然后,一面盾牌擋在趙孝騫的身前。
“敵襲!戒備!”魏節也大呼出聲。
三百余皇城司屬下紛紛拔刀,迅速圍成了幾個圓形的陣。
剛剛結陣完畢,山腰和山腳已聽到一片震天的喊殺聲,然后紛雜的腳步從四面八方傳來,朝三百皇城司屬下聚攏,包圍。
草叢中,灌木中,密林中,不知何時冒出幢幢人影,魏節粗略環視一圈,發現人數大約上千,而且是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顯然是早已埋伏好了。
“來了!終于來了!”魏節興奮得握刀的手都在微微發顫。
“放響箭!”魏節大聲喝令。
一支帶著空哨的利箭朝天射出,尖利凄厲的嘯聲傳徹山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