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寧殿內。
趙孝騫與向太后相對而坐,二人談笑風生,向太后更是親昵地把調皮搗蛋到處亂跑的趙昊抱在懷里,歡喜地親了又親。
很神奇的畫面,當初趙孝騫跟向太后都已當面撕破臉了,可是短短數日后,二人居然還能坐在一起,毫無芥蒂地談笑,以前的不愉快仿佛根本沒發生過似的。
不過如今的向太后跟趙孝騫聊天,已經非常注意分寸了。
被趙顥掐脖的絕望感覺仍然記憶深刻,向太后與趙孝騫聊天時的話題很識趣地避開了朝政國事。
有了之前的教訓,向太后如今對朝政國事是提都不敢提了,只敢一些宮闈的閑雜趣事,以及如何教兒育兒等話題。
所以今日趙孝騫覺得與向太后聊天的感覺很愉快,也不知為何,他跟太后越聊越投機,最后都將她引為知己,恨不得跟她拜把子了。
世上哪對后媽繼子能把關系處得如此融洽,不是一家人,勝似一家人。
當然,趙孝騫渾然忘了,與向太后今日聊得如此投機,純粹是活爹的掐脖之功,這女人學乖了。
閑事聊得差不多后,向太后終于聊起了正事,她從懷里掏出一摞厚厚的地契擱在桌上,纖指輕輕往前一推。
趙孝騫瞥了一眼,眼睛微微瞇起,臉上帶著笑意,卻沒話。
向太后一臉正色道:“本宮知官家最近推行方田均稅法,后宮雖不得干預朝政,但本宮也愿支持官家的新政,族人外戚亦愿率先做個表率,以彰顯我天家心懷大義,立命蒼生。”
“這些地契,是本宮和外戚族人名下的田產,共計十萬余頃……”
到這里,向太后的語氣故意停頓了片刻,見趙孝騫仍然含笑不語。
向太后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黯然一嘆,終究還是道:“剩下的兩萬余頃,恐怕還是要勞煩官家親自去取了,族人繁多,心思各異,縱是本宮亦無法左右,實在是抱歉得很。”
趙孝騫終于爽朗地笑了,一邊笑一邊伸手,不客氣地將桌上的地契收了起來。
“太后能主動為朕分憂,朕甚是感激,事實證明,天家皇族和睦無間,大義不失,且皆有一顆悲憫蒼生的慈悲心,朕代天下失地的農民謝過太后了。”
向太后眼睜睜見趙孝騫收起地契,心中不由疼得滴血,卻仍努力擠出笑臉道:“官家推行新政,重任在肩,本宮只是略盡綿薄幫點忙罷了,不值一提。”
地契被塞入趙孝騫的懷里,向太后的身軀也隨之微微一顫,眼里的光芒都暗淡了許多,感覺自己的半條命都被趙孝騫收走了。
十二萬頃土地,只收上來十萬頃,按理趙孝騫應該見好就收,不必對太后的娘家趕盡殺絕。
可是方田均稅法即將施行,若是放過了這兩萬頃,天下人看在眼里,或許人人都心存僥幸,以為咬牙硬抗一下,不定就能挺過去。
這個頭開不得,現在已不是收不收土地的事兒了,趙孝騫必須要追回這兩萬頃土地,讓天下的豪強地主看在眼里,心理上徹底絕望。
向太后在笑,趙孝騫也在笑。
但趙孝騫的笑容,怎么看都好像藏著刀鋒。
良久,向太后心地道:“剩下那兩萬頃田產,在本宮的兩位族叔手中,官家能否留他們一命?”
趙孝騫卻嘆了口氣,道:“太后,朕給了你足夠的機會,也給了你充足的時間,對不對?”
“太后不負朕望,不過剩下的那兩萬頃,太后解決不了,不如交給朕來解決。”
“朕收這些田產,是為了立威,太后明白朕的意思嗎?”
“立威,是必須要殺人的,他們不死,方田均稅法何以震懾天下豪強?”
向太后聞言心中猛地一沉,再看趙孝騫依舊笑意吟吟的臉,只覺后背發涼,渾身冰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