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反倒頓了頓,萍水相逢,對方又是尚在閨閣中的天真不知事的小娘子,互相交換姓名是否不對?可轉念一想,他的名字并非是什么秘密,汴京的同窗好友,乃至夫人貴女,知道的不知凡幾,何必狹隘遮掩。
他有了定論,便欲說話,“魏……”
豈料剛吐露了一個字,方才還活潑好事的少女,突然和見了鬼一般,以風卷殘云之勢闔上窗子,只余陣陣清風吹拂面龐。
他愕然片刻后,不由得失笑。
好鮮活的小娘子。
她家人與她相處,想必總是心情愉悅,笑容滿面吧。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進了內室,招手喚仆人上前,吩咐了幾句。
而元娘這邊,卻與少年所想相差甚大。
她正面上堆笑,但心虛著聽阿奶說話呢。
“你方才在同誰說話?”這是丁點聲音都沒有,忽然出現在門后的王婆婆。
元娘手比腦子要快,做賊心虛般迅速闔上窗子,僵著臉愣是扯出了借口,“不是呀,我醒來發現不難受了,想看看是不是還在水上,所以開了窗子,但是風浪好大,剛剛一個顛簸,我差點跌出去。”
陳元娘深諳先聲奪人,掌握局勢的要緊。
她反客為主,主動湊到王婆婆身邊,挽著王婆婆的手臂,頭依偎著,嬌聲道:“阿奶,我剛剛都嚇壞了,怎么坐船這般可怕。”
王婆婆平日盡管罵人居多,但孫女剛受了一整日的苦,她倒不至于把人推開責罵。
于是,她順勢撫了撫元娘的背,壓著粗啞聲重的嗓音,安慰道:“水上行船便是如此,你小心警醒些,少靠近窗。”
陳元娘很是乖順的點頭,一臉認同。
她乖乖作態的時候,即便王婆婆明知道這是個鬼靈精的,也免不得偶爾受哄。
誰能輕易對乖乖巧巧,又白凈好看的小娘子冷下臉?
也就是王婆婆練出了鐵石心腸,要不也得似大多人那樣受她哄騙。
王婆婆把打來的熱水往盆里一倒,給元娘洗漱,還擦了擦仍舊冰涼的手。
因為沒有銅鏡,元娘自己定是梳不好頭的,可昨日一番折騰,她的頭發早就亂了,王婆婆干脆全都打散,用篦子慢慢給元娘通了五百下頭發,讓原本散亂的頭發徹底柔順,如錦緞般柔滑,才開始真正梳頭綁發。
又因元娘年紀還小,故而王婆婆只是用了兩根絲帶,很簡單的把頭發分別綁在左右兩邊耳側,頭發都被束起,只有綠絲絳般的絲帶垂在肩上,嬌俏外又添了兩分婉約。
梳洗過后,元娘看著才算好了。
但到底吃了苦,王婆婆非要叫元娘上床繼續躺著,哪怕元娘說自己沒有不舒服了也不行。
說的多了,王婆婆眼一瞪,“人的精氣都是有數的,不好好歇個幾日,歪床上養一養元氣,亂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