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信綁架我的是一伙窮兇極惡的匪徒,他們身上有著我最厭惡的味道,他們商量著準備把我賣個好價錢的聲音,有著我最厭惡的貪婪。”
“他們的呼吸,他們沙啞的嗓音,以及我被迫在那狹小的后備箱中與他們共享同一片空氣的事實,都讓我感到無比的憎惡和絕望。”
蕭景潤一貫平淡的聲線,似乎都因為這段回憶,聲線微微有了起伏。
他臉上露出難以形容的笑容,依舊是很溫和的模樣,卻略微有些怪異。
“我自幼伴隨爺爺左右,在他擔任蘭登堡總統期間,我便生活在總統府內,童年時的我和顧兆野相比,其實并沒有太多不同。”
“這個世界從一開始就告訴我們,出生的那一刻便已決定了我們的命運,注定是人上人。”
“什么是人上人?”
蕭景潤道:“大抵是,生來就擁有支配他人命運的貴命,和注定被他人奴役的賤命。”
“我的老師,我的仆人,我的家人都告訴我,我屬于前者,他們尊我敬我畏我,將我圈定在一個專屬于貴命的奢華圈子里,我將會遇見怎樣的人,經歷怎樣的事件,都已經被精心安排妥當。”
“綁架案,是我人生中唯一......不。”蕭景潤緩緩說著,搖了搖頭道:“是我人生中唯二超出變數的事情。”
“當我試圖拿出接受的教育和知識,面對那群綁匪,以便和他們周旋尋找機會逃跑時,我發現......這套非但不管用,還荒誕得可怕。”
“劫匪的要求很簡單,只想要錢,滿足他們的愿望,他們便放了我,滿足不了,他們便殺了我。”
“這是一個很好理解的問題,聯系上我父親,他卻掛斷了電話。”
這個故事,實在不是美好的回憶。
時隔多年,蕭景潤主動提起來,臉上的表情還有點微妙。
他向前走了兩步,站到了有光的位置,強烈的陽光灑落在男人優雅的身形上,驅散了那一絲絲寒意。
蕭景潤接著說,“兒時的我和大多數孩子一樣,也對父母的愛抱有幻想,所以在最為難的那一刻,即便知道自己在父親心目中,不是最重要的位置,我也想嘗試一番。”
“沒有贖金,綁匪們氣急敗壞,他們大發雷霆撤掉我的眼罩,嘴上說著便要割掉我的腦袋,然而我待在小黑屋里,得到的卻是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粥。”
“那是我吃過最難以下咽的食物,黏糊糊的沒有味道,但它填飽了我的肚子,我得以有力氣掙扎著爬向大門的小窗,偷聽綁匪的交談。”
“原來他們不過是一群走投無路的,失業工人。”
“蘭登堡的招工情況歷來艱難,尤其是在一些大州,當權者試圖通過立法來改善局面,總會遭遇各種阻礙,即便條款得以通過,底下的執行者也會陽奉陰違。”
“那幾個綁匪是從其他大州逃過來的,他們在藥場基地工作,一些大型企業為了追求高額效益成果,不惜投入巨資研究各類前沿科技,而最基礎危險的工作,都會招收大量沒有學歷的貧民去干前期的苦力活。”
“例如說試藥,接觸各種放射性物質。”
“招工者以最廉價的工資騙取了他們前往當地,事后僅僅只結算了五分之一的酬勞,而這些長期接觸有毒物質的綁匪,早已身患重病。”
故事說到這里,后續的答案,顯然已經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