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文茵連忙笑道:“侯爺言重了,我們看待魏小姐,就如同自己妹妹一般,喜歡還來不及呢,哪里就說得上擔待了呢。況且花信宴上,女子都親如姐妹,樂水妹妹也不必認生,只當這里是自己家一樣,各位說是不是……”
眾夫人自然是一片附和,卻有一個聲音淡淡道:“話雖如此,清瀾姐姐是我見過的最和善的女子,在花信宴上也免不了受人欺凌,我想,花信宴的氛圍也沒盧夫人保證的這么好吧。”
說話的正是阿措,一片和諧中,她這話不可謂不重。說得魏樂水都一瑟縮,崔景煜也眼神一冷。
阿措平靜地迎上他眼神,安靜地探究那墨黑瞳仁中的情緒。
凌波那天為什么要推開那扇窗,她明白了。
她這句話不怕得罪夫人們,因為就是說給他聽的。
有情嗎?有過情嗎?還有情嗎?曾經京中最出色的高門貴女,和此刻大雪中站著的狼一般的青年,似乎最不可能在一起的兩個人,許下婚約,又毀棄這段婚約,此刻如同從未見過的兩個陌生人,哪怕阿措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段故事,也仍然覺得如同站在一座巨大宮殿的斷壁殘垣上,忍不住熱淚盈眶。
如果這也能消散的話,那還有什么東西是永恒的呢?朱弦斷,明鏡缺,白頭吟,傷離別。女孩子天生明白這段故事的重量,因為許下婚約的是葉清瀾,如廟中菩薩般毫無喜怒的葉清瀾,誰能想到她也曾喜歡一個人到想要嫁給他,誰能想到她也會毀棄自己的誓約。
崔景煜許久沒有說話。
他當然明白,葉清瀾喜歡的人,怎么會不明白。世事洞明皆學問,戰場都能看透的將軍,難道看不懂這京中夫人們的世態炎涼?也不會不明白這葉清瀾身邊的小女孩為什么說出這句抱不平的話。
但他并沒有替葉清瀾說話。
他只是冷冷道:“京中花信宴的手腕,我也有所耳聞,奉官家命令,鎮北軍將領今年也參加花信宴,希望往年的種種手腕,今年不要再有。”
“侯爺說笑了,哪有什么手腕呢?”盧文茵還想玩笑過去,被他冷冷看了一眼,只得笑道:“花信宴是閨閣女兒參加的宴席,自然是至潔至凈,天真無瑕,請侯爺放心。”
崔景煜沒有接她的話,自然也沒有說什么放心不放心。
他只是道:“中宮娘娘已經請明華長公主殿下主持今年花信宴事宜,鎮北軍將領則是由我負責,凡有婚約締結,官家將親自垂詢,茲事體大,請各位夫人小姐好自為之。告辭。”
崔景煜說完話后,自然是揚長而去,何老太君還得起身來送,那邊何大人也早趕過來,等在二門外送貴客。
他說完話便走,留下眾夫人們都各懷心思,連追究阿措那句話的功夫也沒了,所以被清瀾一句“阿措年紀小,說話冒撞了點,各位夫人請諒解”就掩蓋過去了。那叫作巧珍的夫人還想說一句“你不是號稱花信宴魁首,就教出這樣的規矩……”沒說完,被盧文茵看了一眼,立刻不敢再說了。
盧文茵只管拉著魏小姐使勁,顯得十分溫柔無害,再也無暇嘲諷葉清瀾了。她和盧婉揚兩姐妹,一個熱情風趣,一個溫婉如玉,圍著魏小姐又是問她家的情況,又是問她這些年在邊疆的見聞,又是送禮物,夸她的衣裳,約她去自家游玩賞花,又有各自跟班附和說話,把個魏小姐弄得眼花繚亂,帶著跟班把魏小姐圍得是針插不下,水潑不進。阿措看著,就有點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