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其實還是豐盛的,何家正當紅,自然是豪富,宴席上山珍海味樣樣齊備,連洗手的茶也是金盆里盛的碧螺春,飯后茶點又有一道雞頭米糕,又反了季節,又反了地域,不知道何夫人從哪淘澄來的。
但葉凌波可沒空吃什么糕點。
她本事足,不知道為什么出門一趟,半個時辰不到,就給自己在何家內院弄了個小閣子落腳,連沈碧微都笑“到底你面子大,我也沒有這待遇”,進去就往榻上一躺,從袖子里拿出柄小刀開始削起木頭來。
葉凌波耐心等到顧媳婦遣來的人送了熏爐,套了棉罩子,又安置了茶水點心,楊娘子又道了謝之后,才遣了小蝶和小玉去外面守著,不讓人靠近偷聽,這才關起門來撒潑。
她第一個就罵盧文茵。
“我就知道,盧家一家子都是賤人!”她上來先點題,然后再直抒胸臆道:“她盧文茵什么東西,嫁了個不學無術的陳耀卿,尾巴就翹到天上了。當我們不知道她的底細嗎?不就是因為當年陳耀卿也想娶清瀾,所以記恨到如今嗎?世上最沒出息的女人就是這種,不敢找男人的麻煩,只敢朝著女人使勁。盧夫人當年就斗了一輩子小妾,手上有多少可憐女子的人命,她們姐妹倆現在都得了真傳了!”
“凌波。”清瀾不贊同地阻止她:“非禮勿言。不要這樣說話,教壞妹妹們。”
“我非禮勿言,她怎么不非禮勿行呢。”凌波腦子向來轉得快,罵完盧文茵,又轉而追究道:“真說起來,還是因為平郡王老王妃這兩年身體不好了,剩下這些老太君,沒一個德高望重鎮得住場的,把個花信宴的風氣都敗壞了,真成了爭奇斗艷的戰場了,讓盧文茵這樣的人在呼風喚雨。當年的花信宴風氣可不是這樣,像韓姐姐和清瀾,親姐妹一樣的關系。如今哪有這樣的友誼了?小姐們都斗得跟烏眼雞似的,都是盧文茵帶的好頭!”
“和老王妃同輩的老太君們都辭世了,年輕一輩的又還沒經驗,也是常有的事,再等幾年就好了。”清瀾道。
“等幾年?一生能有幾場花信宴,誰愛等誰等吧,我可不等,不是說明華長公主娘娘要來主持大局嗎?希望她能好好整一□□氣吧。”凌波說完,又瞪沈碧微一眼。
“你瞪我干什么?”沈碧微雖然削著木頭,反應卻敏銳。
“你還好意思說,什么叫未卜先知?姐姐早半個月就給你安排了去報德寺,你偏偏不中用,讓盧婉揚搶了機會,在長公主娘娘面前冒了頭。現在好了,長公主娘娘主持花信宴,你讓盧婉揚欺負一輩子吧。我可先告訴你,盧文茵淺薄,只會亂吠。盧婉揚那才真是,咬人的狗不叫。今年鎮北軍將領雖多,好的就那么幾個,你在這吊兒郎當不想嫁人,盧婉揚可不管這些,照樣把你當頭號敵人,到時候狠狠咬你一口,可別說姐姐沒提醒你。”凌波道。
沈碧微只是不屑地笑。
“盧婉揚?欺負我?除非再投個胎吧。”
凌波恨鐵不成鋼。
“你知道什么,以為跟官場一樣,比官大小呢?她們陰損的手段多著呢。看看我家那條五步蛇你還不明白?她們最會的就是使陰招了。說到這個……”她看了阿措一眼,阿措會意,想要說話,凌波卻沒繼續說下去,因為燕燕終于忍不住了,過來纏著沈碧微道:“碧微姐姐,給我雕個小馬,我要會動的那種。”
“雕不了,我今天就帶了把小刀,工具都沒帶出來。”沈碧微給她看:“給你雕個小車行不行?”
“我雕你的頭。”凌波嫌棄得很:“還雕小馬,多大的人了,燕燕也是,不學好。這一宴是亮相的宴席,還躲在這玩,像什么樣子?”
“不是你把我們拉過來聽你罵盧文茵的嗎?”沈碧微云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