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十分神氣地帶著魏樂水進了楊家的廳堂,果然,不一會兒就有管事的婆子買了糖來,原來不過是一根根竹簽上的糖棒,跟蠟燭似的,帶著米香,配著熱茶吃,倒是不錯。
“你沒有丫鬟是吧?”燕燕問魏樂水。
魏樂水不明白她為什么這時候提起這事來,解釋道:“原本有一個丫鬟的,但還在學規矩,我就自己來了。”
燕燕也沒細問,叫來自己的丫鬟茯苓,茯苓十分老成,從荷包里拿出幾個小銀錠子,遞給楊家的管家媳婦道:“魏小姐賞的,給大家買茶喝吧。”
那管家媳婦連忙上來道謝,楊家的丫鬟也連忙行禮道:“謝魏小姐。”
魏樂水這才明白,她是替自己放賞,客人第一次上門,是要給下人放賞的,連忙低聲道:“我回去后,一定問我娘要錢,明天就還給你。”
“嗐,多大點事啊。”燕燕灑脫得很:“不用你還,朋友之間還來還去太小氣了,沈姐姐教我的,不計較銀錢,才是真朋友呢。”
魏樂水聽得想笑,只覺得她這脾氣跟自家那個三天兩頭挨父親揍的哥哥倒有幾分相像,也不知道她說的沈姐姐是何方神圣。但想必也是好人。
燕燕這人,真和花信宴上的夫人小姐都不同,說話就是說話,從來不藏著第二層意思。也不給她說花信宴上其他人的壞話,也不攀關系,只催她吃糖:“你快吃,這個糖不知道怎么,得罪我姐了,她不準我吃,說吃得嘴巴臟兮兮像叫花子,我都是躲著出來吃的。”
魏樂水都知道,這種米花糖只能拿著吃,容易弄臟衣服和手,花信宴上的小姐,吃的點心都是精致得花一樣的,還要拿手絹子捧著,小口小口吃。哪像這個米花糖,長得跟塞外打獵獵了黃羊串成串在火堆上烤出來一樣的,也難怪她姐姐不讓她吃這個。
兩人吃了一會兒糖,又喝了茶,魏樂水正想問她什么時候回去,卻看見外面又來了一頂轎子,還以為是燕燕姐姐來抓她回去的,誰知道轎子里卻下來一個老太太,由丫鬟攙著,老態龍鐘的樣子。魏樂水還以為是楊家主人回來了,連忙起身要行禮。
“這是何五奶奶,隔壁何府的。”燕燕告訴她,也起身行禮:“何五奶奶好。”
“是燕燕呀。”老太太頭發已經全白了,是個老封君的模樣,但衣著首飾排場,都不如梅花宴的何老太君,眼睛也似乎已經瞎了,蒙著一層白翳,伸手朝燕燕的方向摸了摸,笑道:“你又吃米花糖呢?”
燕燕不好意思地笑了,上去伸手攙住了她。
“您老怎么知道?”
“我一聽見你們家打發人去買糖,就知道是你來了。”老人把燕燕的臉摸了摸,道:“燕燕長得越發好看了,對了,今天是梅花宴吧?”
魏樂水也尊敬老人家,連忙起身讓座,看著燕燕扶著老人在桌邊坐下了。
“是。”燕燕答道。
“你看到我家文茵和婉揚沒有?”老人充滿希望地道:“她們有沒有說什么時候散場?我打發人去問了,讓她們散場來我家轉轉,她們怎么說沒空呀……”
魏樂水心下咯噔一下,只怕燕燕回答不好。好在燕燕答得聰明:“她們倆都忙,好像是何老太君托她們幫忙照看梅花宴,所以一點也走不開。”
“是這樣呀。”老人立刻相信了燕燕的說法,連忙招手叫丫鬟,丫鬟拿出兩個荷包來,老人跟燕燕耐心解釋,說這荷包里放的是她年初求的平安符,特地上普照寺燒的頭香,如何如何靈驗,要她一定交給兩姐妹。
燕燕沒說什么,只是接了。老人看不見,魏樂水卻看見她的神色并不開心,抿緊了唇。
何五奶奶還在絮絮叨叨說著些瑣事,打聽盧文茵姐妹怎么樣了,尤其是盧婉揚,聽說新年病了一場,拜年都沒來,不知道怎么樣了,大好了沒有,是不是瘦了。
“老太君很久沒看見她們姐妹了嗎?”魏樂水忍不住問道。
老人家神色頓了一頓,但很快又笑道:“這是哪家小姐?聽著有些耳生?”
“她是我的朋友。”燕燕忽然道:“她和盧婉揚姐姐長得有點像,你摸摸她的臉,就知道婉揚姐姐現在長什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