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凌波不由得硬起心來,燈也不賞了,帶著一眾下人早早回了府中。偏偏府中今日也炸供,小柳兒也是沒出息的,還問她:“小姐,我看家里今天的黃魚炸得挺好的,要不要給裴將軍送一些去呀,上次送的他什么都不吃,就吃了點鰣魚。”
“不送。”凌波嫌棄道:“他不吃就餓死他算了,當誰慣著他呢。”
小柳兒碰了個釘子,饒是她從小跟著凌波,對自家小姐了如指掌,也不明白自家小姐這是怎么了。難道又跟裴將軍吵架了?但也不至于呀。
自家小姐的脾氣,她是清楚的,樣樣都好,只有個小愛好,最喜歡漂亮的東西,漂亮的人。虞家表小姐一來,小柳兒就知道,自家小姐一定會和她玩得好的。沈家小姐也是,這么多年了,和自家小姐磕磕碰碰沒少過,自家小姐也沒真動過氣,除了知道她的心正之外,還因為她實在生得好看。
用自家小姐的話說,看著她那張臉,犯了錯之后過來嬉皮笑臉討好幾句,就什么氣都沒了。
裴將軍自然也是一樣的,相貌是沒得說,脾氣也正,平安坊那件事之后,連自己哥哥柳吉都對他心悅誠服,小姐雖然表面精明,其實骨子里對好人是最容忍的。
想到這,小柳兒也放下心來。
反正自家小姐和裴將軍是吵不散的。
小柳兒這邊心安,凌波那邊卻有點心亂如麻。
她活了十九歲,鮮少有這樣無措的時刻,哪怕是七年前,也只是憤怒和不甘,并沒有現在這種迷失感。那時候是如同站在雪原上般孤立無援,知道要跋涉過一段極艱難的日子,但至少知道方向在哪。
此刻才真是暈頭轉向。
那感覺像大病一場之后,做什么都不安心。又像是快要生病了,隱隱覺得自己不對勁,但也毫無辦法。連平素最擅長的管家也無法讓她安心了,拿起賬本來看,看了半天,一行也沒看進去,出神倒是出了半天。
凌波自己也覺得這樣沒出息。要是被人看出來,更丟人。
怪不得戲中演小姐思春,都是圍著滿場團團轉呢。打比喻,把自己比作鳥比作花,又怕人知道,又怕事情起變化,唱個沒完,反正就是一件正事都不干。
好在外面很快熱鬧起來,是清瀾回來了。
她見到凌波先回來了,也嚇一跳,凌波終于有機會轉移一下注意力,馬上問她:“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為什么不在外面好好玩玩?韓姐姐呢?”
“沈云澤催著她回去,不成樣子,碧微罵了他兩句,月綺就回去了。”清瀾換著衣裳,慢悠悠地道:“我看外面吵得很,就回來了。”
凌波仍不放棄:“那他們呢,魏夫人呢?阿措呢?”
“阿措和燕燕出去玩了,我怕她們拘束,就讓林娘子好好跟著她們,給了兩人一人一袋錢,讓她們玩去了。”清瀾想起來,囑咐道:“春鳴,你出去告訴一聲,讓林娘子不要給她們買太多吃的,外面吃的不干凈。燕燕前幾天鬧肚子剛好,阿措身體也弱。就說是我說的。”
春鳴答應著出去了。
“燕燕哪里是鬧肚子,就是年下吃太多了,撐的。”凌波順手接過春鳴的手,替她解衣裳,偏偏清瀾這件月光衣上領口也繡了云紋,摸上去質感簡直太熟悉,凌波指尖像被燙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后,臉紅如霞。
“怎么了?”清瀾對兩個妹妹向來了如指掌,看出異常,伸手摸摸她的臉頰:“臉怎么這么紅,別是著涼了吧?”
“不相干,我穿得挺暖和的呢。”就是不暖和,有裴照那混蛋在前面擋著,也夠了,凌波這才回憶起在城墻上的時候,他往后一點站在自己身側,原來是替自己擋風呢。
偏他會在這些小處做功夫,可見是慣犯了。不知道以前是跟哪個小姐相處學會的呢。
凌波一陣陣出神,好在清瀾只當她是受了寒,連忙自己衣裳也不換了,先安置凌波要緊,把她衣裳換了,換上暖和輕軟的小襖,又親自布置好熏籠,讓小柳兒抱來被子,讓凌波睡在上面,灌好湯婆子給她抱著,又讓廚房做姜湯。
凌波正好安安靜靜當個二小姐,任由她安排。
清瀾安排一波,又伸手探探她額頭,她的手又溫暖又修長,跟暖玉似的,彎下腰來看凌波的情況,影子落在凌波身上,這場景像極小時候,凌波頓時覺得心中一陣軟弱,不由得把臉貼在了她手掌里。
“凌波這是怎么了?”清瀾向來是最慣著她的,摸摸她額頭道:“別是真病了。”
“你陪我一會兒。”凌波低聲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