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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耀卿最近被關得嚴實。
那日被撞破銅錢瘡的事,他確實心中有愧。盧文茵立刻抓住痛腳,借機發作,又是讓陳夫人為他身體著想,不讓他再和外室接觸,又假借陳夫人的命令,把他的外室打的打,賣的賣,肆意收拾。
偏偏老鐘太醫人老了,格外謹慎,開了一副藥每日讓人灌他喝不說,還要他戒絕女色,半月不得縱欲,把不聽話的后果也說得格外嚴重。陳夫人立刻緊張得不成樣子,派了兩個婆子,又叫來兩個小廝,日夜守著他在南廂房養病,不得出來一步,連藥也要親眼看著他喝下去才罷。
陳耀卿好不容易熬了幾天,再忍不下去,拿出錢來,買通個婆子,放他出來,婆子雖然舍不得錢,但也怕死,亦步亦趨跟著他,陳耀卿也沒了興致,準備叫幾個舊日相識,去喝點酒,聽聽曲。他雖然好色,倒也怕死,不敢真不聽太醫的。
誰知道剛出府門,就被個丫鬟沖了過來,跪著道:“可讓我等到郎君了,我們姑娘好容易逃出來,在晚香街里賃了個小院子,整日等著郎君,人都望瘦了呢。”
陳耀卿一看,原來是外室里他前些天最癡迷的那個,叫瑤琴的。這是她的丫鬟,叫作小萍。他本以為都被盧文茵收拾干凈了,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意外之喜,頓時喜出望外,跟著她到了晚香街,一看,果然瑤琴早在那收拾好一方院子,十分雅致,又備好酒菜,軟玉溫存,溫柔入微。
陳耀卿喝了個半酣,讓瑤琴在旁邊唱曲,十分愜意。但到瑤琴唱完,坐到他腿上時,他還是想起太醫的告誡,大著舌頭道:“你家爺,這幾日可要清心寡欲了……”
瑤琴只是笑道:“銅錢瘡確實是要這樣治的。”
“你倒有見識……”陳耀卿剛夸贊她一句,忽然遍體生寒,警惕地看著她。
“不對,你怎么知道我有銅錢瘡,我明明前日才發……”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腹部一涼,是瑤琴直接將一把匕首捅進他身體中。
“郎君的銅錢瘡,我當然知道,因為就是我傳的。”瑤琴對著他凄然笑:“郎君的大恩大德,瑤琴永世難忘,但郎君卻早已不記得我了!”
陳耀卿大駭,伸手捂住腹部,指著她張口結舌,終于認出她美艷面孔上那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從何而來。
“三年前在揚州,郎君找來我們當地縣令,要選瘦馬,我家本來是本本分分的漁家,雖然貧苦,也是正經百姓。郎君在揚州城里買不到好的,逼著我們家賣女兒,我父親不肯,被抓進縣衙,病死在獄中。我母親被強逼著按了手印,我和姐姐被帶到揚州城,教習一年,我姐姐經不住打罵折磨,病死了。我犯了女兒癆,被賤賣到娼寮里,好容易找到我母親的下落,她已經哭瞎了眼睛,沒半個月也死了……”瑤琴滿面淚水,如同泣血:“為了你陳家一句話,我一家人家破人亡。”
“蒼天有眼,讓我找到機會,有貴人相助,幫我報仇。原本我想著進了你家,殺了你爹那個狗官,斷了你家的權勢。沒想到你家夫人不肯讓我進門,那只好今日跟你了結,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瑤琴說完,拔匕首再殺,誰知道陳耀卿原來是裝作聽她控訴,早已悄悄將靴筒里匕首拔了出來,兩人纏斗,陳耀卿畢竟是男子,雖然受傷,到底力氣更大,被他占了上風,反而將瑤琴捅傷,他也顧不得再看,連忙逃出門去。慌忙中還知道怕死,拿出御賜的保心丸含在嘴里,他在纏斗中割傷了頹筋,跑沒兩步,栽倒在地,只得爬出臥房門,一邊爬一面大喊:“元寶,云貴,人呢,救命!快來救我!”
他正喊著,眼前一亮,原來是那個丫鬟小萍,手上還端著酒菜,看見他這模樣,嚇得一松手,酒菜掉了一地。陳耀卿見她雖然不是自己人,但也有了希望,連忙大叫道:“小萍,快救我,瑤琴瘋了要殺我,你快帶我逃出去,我們去找巡街的金吾衛,府尹衙門的羅大人是我父親門生,我家有的是錢,你救了我,我賞你百金,封你做姨娘!”
小萍聽到這話,這才上來,像是被說動了的樣子。一把將陳耀卿拎起,做活的丫鬟果然有力氣,陳耀卿正開心,卻見她一腳踩在自己手上,他吃痛,頓時松開了匕首,小萍拿起匕首,將他的手筋全部割斷,拖著他回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