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如盧婉揚勸她的話:“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哪有其他辦法呢。”
盧文茵于是仍然坐在側室里,盧婉揚是閨閣小姐,不得在外留宿,自然仍然要送回盧家。她仍有錦繡未來,就跟四年前的自己一樣。
失去權力的人常有這種錯愕感,怎么擁有權力的快樂那么短暫易逝,而痛苦卻如影隨形,這四年似乎來不及品味就已經結束了,而前面是一望可見的暗夜。
內室的陳夫人忽然爆發出一陣痛苦的哭嚎,陳大人也在怒吼,要讓京兆尹去抓捕背后的主使者,要把那一對害人的主仆戮尸,要追查她們是何人送給陳耀卿的,說:“害我孩兒的,一個也別想跑掉,都要凌遲處死。”多半是陳耀卿斷氣了,要是沒斷氣,大概也不遠了。盧文茵聽見她罵自己的聲音:“她還在那裝什么樣?我做娘的還沒瘋,她先受不了了?”
四年婚姻,接下來守孝就要三年,她對自己先前客氣,是因為陳夢柳的婚事用得著自己,自己也籠絡得住陳耀卿,如今守孝,花信宴三年都參加不了,三年后,京中夫人圈里天翻地覆,還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么?不過是陳家一個寡婦罷了,要在公婆手上討生活,還有什么價值可言呢?
到時候陳夫人為了把兩個孩子搶過去放在膝下教養,也許還要大鬧一場呢。
盧文茵清楚看見自己的未來,但并不覺得痛苦,只覺得麻木。
到底是不堪大用的老婦人。
她于是不再猶豫,叫來盧婆子,讓她跟自己回房拿個東西,順便把她的老頭子,昔日盧家的門房叫來。
盧婆子有些猶豫,道:“小姐,真要到這步嗎?”
“事已至此,你還問我?”盧文茵反而笑了出來:“去吧,當年留這一手,不就是為了這時候用么?”
雖然是她先行誅心計,卻低估了韓月綺,反而棋差一著,自食惡果。但正如盧婉揚所說,事已至此,那也只能斗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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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宴第二日,因為有凌波的提醒,韓月綺辦得極為奢華妥帖。
連見過世面的世家夫人們都連連驚嘆,說“要是在城中辦,能這樣事事周全妥帖都難得,何況這是在別苑?月綺這才干,真是讓人沒話說,我要有這樣的兒媳婦,死也甘心了。”
人人都夸沈夫人好福氣,沈夫人自然是笑瞇瞇道:“哪里,她年紀還輕,你們這樣夸她,只怕慣壞她了。”韓月綺也開玩笑,道:“那也是我家夫人教得好,我這樣的宴席給娘家辦,夫人還幫著我,慣壞我的是夫人呢。”
她這話雖是玩笑,其實也有幾分真意:從沈云澤和那個什么煙柳的事后,沈夫人從未偏幫過一次沈云澤,都是全力支持她,真是母女般的情誼了。
眾夫人自然都笑,稱贊連連。如今陳家雖然不算坍臺,也是元氣大傷,沈家風頭一時無兩,滿京夫人都奉承,哪怕盧文茵一派的,也只能韜光養晦在其中附和罷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韓月綺辦桃花宴,沈云澤還從翰林院告了假來,眾夫人都跟忘了迎春宴的事一樣,打趣小夫妻。韓月綺當著眾人面自然是笑意融融,轉過臉來,仍然是冷如冰霜,道:“夫君不必為我耽誤正事,省得同僚取笑,壞了夫君清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