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月綺這次續紅線,卻沒帶上清瀾,而是自己一個人在溪邊,截住了要離開的崔景煜。溪流到了這里,匯成一汪山澗,水流沖蕩落花,是最好的美景,可惜無人欣賞。
“你要我來赴宴,我來了,欠你的宴席還給你了。”崔景煜仍然是當年的死樣子。
但他要走,說一聲就走了,偏又不走,難道自己看不出來么。
韓月綺心中好笑,她今日飲了酒,笑道:“我有一句話,崔將軍不聽,一定遺憾。”
崔景煜只冷冷看她一眼。
“什么話?”
“當年清瀾退婚的話,是我替她傳的。”她不緊不慢地說著,一面打量著崔景煜臉上的神色:“如果我說,也許清瀾當初沒要退婚呢?”
真該讓清瀾過來的,看看崔侯爺那一瞬間臉上的神色變化。
韓月綺都本能往后退,因為他眼中都有殺氣。
“你說的是真話?”他立刻往前一步,看樣子恨不能把自己抓起來審問。
真好笑,立下不世軍功的崔侯爺,細作斥候不知道審了多少,到底也關心則亂,這樣好騙,一句話就讓他失了態。
“假的。”韓月綺笑著告訴他:“我不過是想看看你的反應罷了。”
要是換了別人,假的她也要做成真的,罪名她來背,當年的退婚全然是一場誤會,是她假傳圣旨。什么大戰前夕退婚,什么負心變節,什么馬前潑水揚眉吐氣的戲碼,全都變成一場誤會,如同戲中的大團圓,人人笑著說“真是陰差陽錯,險些耽誤好事”,在金紅相見的背景里,將前嫌盡釋郎才女貌的小兩口送入洞房。
但偏偏是葉清瀾。
她絕不肯說一句謊話,更遑論配合自己去騙人。當年的退婚是她自己的決定,她就認,甚至不肯有一句解釋。哪怕今日的崔景煜已經是花信宴上的魁首,哪怕他身后代表的是王侯府邸,無邊富貴。
所以韓月綺也只能束手,在這努力替她圓回來。
“你喝醉了。”崔景煜立刻收斂神色,轉身要走,韓月綺卻不放棄,仍然笑著勸道:“我知道你想說我瘋了,但你細想想,剛剛我說清瀾沒跟你退婚,你那一刻的想法是什么?是不是去找她,去挽回你們之間錯過的這四年?你是不是仍然想娶她,想和她一起度過余生,滿京城的女子里,她是不是仍然是你的情有獨鐘?但怎么我一說是假的,這些事就變了呢?四年前,你也沒有封侯拜相,清瀾仍然選中你,你也喜歡上她。其實她仍然是那個葉清瀾,你也仍然是那個崔景煜,何必執著過去呢。”
她不管崔景煜聽不聽,仍然自顧自講自己的道理,好在崔景煜也并沒走遠,只是神色并不耐煩。
“那沈云澤也不過是你一念之間,怎么不見你回心轉意呢。”他反問韓月綺。
韓月綺就知道他有這一問,所以也并不意外。而是笑著回答道:“要回心轉意,還是不要回心轉意,都和別人無關。我不原諒我丈夫,是因為他不值得原諒,因為我根本不是非他不可,沒了他,我的日子一樣過。但你呢?崔景煜,其實你也很清楚,除卻巫山不是云,我勸你,不是要你放過清瀾,她沒什么做錯的,我是要你放過你自己。過去都是虛的,只有結結實實握在手中的日子是真的。我不信你沒想過,和清瀾成婚后的日子怎么過。那些日子現在就在你眼前,難道你真不動心?尊嚴固然很重要,但清瀾難道不值得你放下一次尊嚴?”
崔景煜仍然不為所動,只是道:“我不是這樣想事情的。”
韓月綺也知道多半是說他不動,但正如她今天開席時說的那樣,他們因她而成,也因她而散,她總要盡完最后一份力,才不覺遺憾。
所以她也并不生氣,只是笑著道:“空談無益,我做給你看吧。”
她看見遠處正憂心忡忡看向這邊的清瀾,朝她招手,清瀾是顧忌崔景煜,不肯過來,但韓月綺道:“你看,清瀾有多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