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煜只把手往上一抬,看起來倒像清瀾在往他懷里撲,清瀾立刻就察覺了,立刻不肯搶了,只沉著臉道:“搶人信件,不是大家公子所為!”
她到底溫柔,不用偷,更不用偷看,也是知道他不會。
崔景煜也并沒有為此而生氣。
也許是今晚的時機太好了,自從回京以來,整整幾個月,他們其實從未有過這樣獨處的時間,永遠是丫鬟婆子跟著,葉凌波和韓月綺還在旁邊穿針引線,引用許多典故,魏禹山和鎮北軍眾人則是為他忿忿不平,人人都為他們的事忙得起勁。
只有他們倆,是漩渦中心的兩個人,隔海遠遠對望,仿佛要這樣僵持一輩子。
好在也有今天。
青云觀風如嘯,雪如綿,留守的道人早縮回偏殿去烤火,滿山古樹堆雪,一殿神像,見證他們這兩人的第一次獨處。
而在這時候,面寒如鐵的崔侯爺,也終于能說出一點真心話來。
他說:“我想我只是和清瀾一樣,情不自禁,所以身不由己罷了。”
清瀾的耳中頓時轟的一聲,滿面漲紅,整個人像被拋入火中,又像是從五臟六腑內燃起一把火來,燒得面皮又薄又熱,幾乎要從身體里面燒穿來。
他知道,他都知道。
她為什么要在馬上悄悄用自己的手覆住他的手,為什么在殿中看見他,明明沒有危險,卻頻頻躲閃。他都知道,因為他也一樣。
所以他要截下她給戴玉權的信,即使他知道信上多半不是許婚的話,以她周全的性格,更可能只是道謝,不會提起那段尷尬的對話。但他忍不住,因為他聽見車廂里戴玉權的求婚,就像那天在海棠宴上,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戴玉權。就像更早以前,他連清瀾托付他帶戴玉權一起狩獵,他也那樣生氣。
因為他仍然這樣無可救藥地喜歡著自己,所以妒火中燒,所以他截下自己給戴玉權的信,不管上面寫的是什么。
滿京中最周全的世家小姐,和最有成就的世家子弟,在這場情里,都一瞬間變成兩個孩子,不想后果,不想有沒有意義,甚至不管有沒有用,只是情不自禁,所以身不由己。
清瀾立刻劇烈地咳嗽起來。
她躲開崔景煜的目光,繞過廊柱,直接往庭中走,一面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崔景煜卻不讓她有機會逃避,仍然緊跟,他像個頂尖的獵手,一路尾隨她的蹤跡,并不直接抓住她,因為知道她會驚慌失措,但也并不放過她,只幾步就跟上她到庭中,抓住她的手,將她按在一棵梧桐樹下。
偏偏是梧桐樹。
她這樣慌不擇路,竟然逃回當年他們定情的那一宴中,此刻頭頂梧桐樹已經新葉如蓋,只是被一場倒春寒落滿了雪,只怕這樹桐花今年要失約了。
恰如他們當年的婚約。像一樹花苞積蓄了一年的力量,卻被一場雪凍回冬天里。她從此諱莫如深,再不肯提。他卻悄悄收拾好舊河山,再來問她討當年的債。
“那天凌波放走了我的老虎,我其實并不生氣,但看見她和裴照那樣圓滿,心中難免無名火起,我問她,你口口聲聲說清瀾為你犧牲,但你又和裴照在這里卿卿我我什么呢?”他道。
他總有辦法引得清瀾開口,就像此刻,清瀾聽到這話,立刻皺起眉頭,譴責地看著他。
“你怎么可以這樣說她!”她立刻道:“當年的選擇是我自愿做的,凌波現在過的生活,就是我最希望的事,她和裴照要如何,都不關我們的事。”
崔景煜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心中的嘆息聲。
要是以前,他一定因此沉下臉來,覺得她為了維護葉凌波誤會自己,但今日他只是道:“你不想知道葉凌波怎么回答我的嗎?”
此刻的她,就像一只警惕的兔子,在陷阱旁邊小心翼翼地往下看,盡管知道問下去一定危險,但崔景煜知道她一定忍不住。
因為陷阱中放著她那個寶貝妹妹。
果然她就問道:“凌波說什么?”
“她說:崔景煜,你此刻看我不順眼,不是因為我和裴照卿卿我我,這樣圓滿,而是因為你知道,清瀾還困在你們四年前的事里。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姐妹其他處境都是一樣的,區別只在于,我有裴照,所以我在這開開心心,礙你的眼。而清瀾身邊的那個名額,本該是你,是你沒給清瀾圓滿和快樂,所以她現在才困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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