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件就是孕婦在手術的過程中真的活了下來。
見寒枝已經把嬰兒順利取出,一直站在后面的芮往床前走了幾步,伸手探了一下孕婦的鼻息。
她早就發現整個手術的過程中孕婦都一動不動。
如果是因為藥效昏迷,那起碼應該有呼吸,胸口有起伏,但孕婦沒有。
其他人也都察覺了異常,只有寒枝,因為聚精會神的做手術沒有發現。
她正在洗手,滿手的血污一點點被熱水清洗干凈,接著就看見了芮在探鼻息。
洗手的動作不由得一頓,正和芮望過來的目光對上。
芮平靜的搖搖頭。
示意她已經死了。
嬰兒嘹亮的啼哭聲響起,等在門外的族人高興的呼聲傳進屋內。
寒枝卻只想哭。
生產一事九死一生,并不是她傾盡全力,就可以輕易跨過的鬼門關。
她在這一刻,徹底明白了。
人力終有窮,天道終有盡。
女媧氏平原居住地的墓葬區,迎來了第一位下葬者。
這位死在生產過程中的年輕女性,肚子上的傷口已經被縫合完整,身體也清洗干凈,換上了新做的麻布衣服。
有鹽部的人習慣在去世的人墓中放上陪葬品,所以她生前使用的骨矛、陶碗,以及她為自己編織好,卻來不及穿的草鞋,都被一起放進了墓穴里。
下葬的流程很快結束了,族人各自散開。
人生不能復生,生活還要繼續。
寒枝扭頭看了一眼那個隆起的小小土包,說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覺。
老巫醫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女人生孩子就是這樣的,唉,沒辦法,沒辦法。”
她連著說了兩個沒辦法,口氣里也是壓抑的傷感。
老巫醫自己就生過幾個孩子,當然知道這件事的艱難和危險。
而且她年紀大了,自己的后人也有好幾個因為生產去世的。
因為見得多了,所以比寒枝看得開。
“女神送給我們孩子,但有時候會收走母親的生命,這不怪你,我們都知道你有多想救她。”
芮也開口安慰她。
寒枝苦笑了一下,她當然知道孩子不是這么來的,但那不是重點。
重點是生育的行為很偉大,但古往今來,數不盡的女性為了人類延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卻從未被人鄭重的記載在史書上。
他們書寫君主的功德,贊揚士人的品格。
又或者極致的歌頌著母愛的偉大,但從沒有真正的描述過這苦難的生產過程。
“女人都是這么過來的。”
“生孩子就是這樣的。”
“沒辦法的。”他們只會這么說。
寒枝沒有辦法改變目前的現狀,但她要如實記載這位孕婦生產的過程。
她要把每個細節,都記錄成書。
書中第一行的時間記載,為夏歷一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