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身婢女不想陪她在安樂堂里吃苦。
這種情況下,陶婉音可以理解,也能接受吟香尋個更好的主子。
但那男人一開口,陶婉音就發現自己之前都錯得離譜。
吟香是永王的人。
從身到心,都是。
吟香去打聽回來的消息,都是永王想要她知道的。
她中了誰的計,又成為了誰的棋子。
現在的陶婉音已經不愿再去想,灰色衣袖下的手攥緊,指甲幾乎要把手心戳破。
她淡然地道:“我不后悔,我為什么要后悔。”
可凹陷的眼眶,已經裝滿了淚水,她的表情與口中的話,截然相反。
紀青梧看著形容枯槁的她,道:“我不是來勸你什么,只是永王求到我這處,我來的路上看了你最近的脈案,情況很不好。”
陶婉音也知曉自己的身體狀況。
永王買通了這里的管事嬤嬤,請太醫來為她診脈,兩人卻一面都沒有見過。
她道:“好不好的,又有什么要緊,我父親的性命不保,陶家要完了,我也沒什么好活的,干脆一并跟著去了。”
聽到她的喪氣話,紀青梧目光落在她的小腹,問道:“你舍得這孩子?”
陶婉音道:“有我這么個帶罪之身的母妃,生出來也是活受罪。”
紀青梧移開目光,就見陶婉音身后的柜子上,還擺著用了半碗的黃米粥。
她身體枯瘦,可見在這處茶飯不思,加上今日又得知陶閣老入獄的消息,傷心過度,但她還是硬撐著吃了半碗,為的還能是什么。
小太監給紀青梧看的脈案,有厚厚一沓的紙,自從永王妃進到安樂堂,每一日都不曾少過。
她若是真不想要這孩子,大可不見太醫。
這么多年才求得的子嗣,哪里就會因為對永王失望,就想拋了棄了。
只要還有一線生機,做母親之人,是不會舍得的。
紀青梧看出她在嘴硬,道:“母體虛弱,腹中的孩子就生長緩慢,縱使之前,你用了我給你的方子,也有流產的可能。”
聽到她的話,陶婉音眉心皺的更緊。
紀青梧接著道:“但還有個最大的風險,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王妃恐怕就要誕下一個癡傻兒。”
“王妃哪天不想活了,倒是可以一了百了,投井自縊或是拿條繩子吊死,但那被遺棄的傻孩子可就難了。”
在聽到癡傻兒三個字之時,陶婉音就怒氣沖沖地瞪著她,又聽到自縊,她的臉都有點扭曲,被紀青梧的話調動起情緒,再也偽裝不下去。
“如果王妃不在意,就當我沒說過。”
紀青梧無所謂地笑了笑。
“那管事的曹婆子說,我只能在這處待一會兒,我看現在時辰也不早了,既然王妃不愿意讓我診脈,我走便是。”
陶婉音的喉頭滾動,想要說什么,卻張不開口。
紀青梧轉身就往外走,沒有絲毫停留。
陶婉音看著她要離開的背影,眼中的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身后傳來女子悲慟的哭聲,嚎啕不止,哭得沒有一點兒書香女子該有的形象和體面。
“你們人人都要逼我!父親是!王爺是!腹中的孩子也是!”
“沒有一個人在乎我的想法,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你們一個個的都要.....”哭音越來越弱。
陶閣老逼她什么了?永王也逼迫她了?
紀青梧轉身的時候,陶婉音已經哭到暈厥,栽倒在后邊的柜子上,把那粥碗碰翻在地。
等陶婉音醒來的時候,發現她半靠在一個香軟的懷里,就像幼時她被母親抱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