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仁是個看上去非常陽光的少年,但是他也有暴躁的時候,就是有人在他耳邊輕聲說話的時候,他會嚇得跳起來,變得非常生氣。他的耳朵附近非常敏感,而從小的經歷讓他非常厭惡這種背后的突然襲擊。
而在周培毅反復查看的那幾幀監控畫面里,周培仁有些許弓背,脖子在往前聳,像是要縮進肩膀里面。在畫面里,很難發現也很模糊,但是觀察異常細致的周培毅通過反復播放確認了這一點。這是周培仁暴走的前兆,他很害怕,因為害怕所以想要跳起來大聲呼喊大力揮舞四肢,但他并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在監控結束的最后一幀,他依然是背對著監控的,看不到表情看不到眼睛。因此周培毅只能推斷為弟弟聽到了什么耳邊的聲音而異常的害怕。
而周培毅要求觀看大量周圍街區的監控,也是基于這一點推斷。弟弟聽到的聲音,在警方與校工的交談中并沒有被提及。因此這應該不是那個詭異的爆炸圓心中獨有的聲音。周培毅對此的第一個假設,是這個聲音有獨特的頻率,不是普通人類可以聽到的聲音,周圍所有街區所有人都沒有任何反應,哪怕倉庫背后的墻外就是一條小吃街,街上的商戶和爆炸圓心的距離可能不到十米,他們也沒有任何異常的反應。
而這條街的麻雀,在10時35分15秒前后都飛走了。作為補充的證明,10時35分16秒,一條街以外商戶的家犬,從睡眠中驚醒在狂吠不止。
有什么人類聽不到的聲音,頻率在人耳接收范圍之外。如果沒有專業的設備對這聲波進行捕捉,幾乎是無法求證的事情。
巧合嗎?巧合符合邏輯就是必然。
有了這樣兩個佐證,周培毅確信弟弟確實聽到了“人”聽不到的聲音,這個聲音是真實存在且可以被觀察到的。而之后觀看更遠更大范圍街區的監控,就是為了繼續驗證這個假設的同時,尋找第二個對這個聲音有反應的人。
這個可能性非常低,可能不如自家狗自家買了一張彩票還中獎的概率高,純粹是賭運氣,詭異聲音的傳播范圍不可知,音量是會讓周培仁起雞皮疙瘩的小聲低語。周培毅賭的是這個聲音更高頻,損耗更少,因此傳播更遠,而在這個聲音的傳播范圍內,存在一個可以交流的智慧生命,聽到了這個聲音。而如果找不到這個“人”,就只能寄希望于周圍有能夠錄制高頻聲音的設備剛剛好錄下了這個聲音。
他賭對了。
在漫長的監控查看中,周培毅把允許他觀看的所有監控錄像中,在10時35分前后五分鐘的部分都看了兩遍,兩倍速四屏幕,還是被他發現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巧合中的巧合,必然中的必然。
他在紙上寫寫畫畫,在一頁紙上畫下了一家小超市的位置,畫下倉庫的位置,比對了小超市的方向。又在另一張紙上速寫了一張幾乎看不到臉的肖像畫。那是一個淺發色的女生,帶著黑色金字的棒球帽,看不到臉。但在10時35分2秒開始她就從幾百米外,在超市里,突然轉頭面向學校倉庫的方向。10時35分15秒時似乎被什么事情嚇到手臂一抖,拿著的可樂都險些掉落。
周培毅幾乎可以肯定,這個女孩聽到了讓弟弟害怕的那個聲音,更驚喜的是她似乎在弟弟問天氣的同時注意到了倉庫方向有異常。而這個發現,伴隨的推導過程包括了大量聽起來匪夷所思荒誕可笑的假設,比如“小綠人帶走論”。但是周培毅相信自己找到了一條路,找回弟弟的唯一一條路。
他看著速寫里的鴨舌帽女孩,命運的齒輪從這一刻,開始轉動。</p>